了断（二）（剧情）

    “喔，我明白了。”凌渊作恍然大悟状：“你不愿为她死，原来你口中的爱也不过如此嘛。”

    “你胡说！”云系舟猛地站起身来，弯腰冲凌渊怒吼：“我对她的情意，什么——咳咳——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他身上的余毒还未散去，情绪激动之下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破碎的怒吼屡次被声声咳喘打断。

    “那你倒是行动起来啊，你也不想看她死吧？”凌渊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还是说你早就厌弃了她，你嫌她曾是我身下贱奴，早就不爱她了吧？”

    “我——没——有！”云系舟怒极攻心，竟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好！我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有一样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放她走吧，再不要折磨她欺负她了！”

    “哦，对了。你是觉得思玟昏倒了，看不见你不顾她生死的模样，对吧？你这种人就是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凌渊恍若未闻，自说自话般：“我这就叫醒她让她看看你对她的真心！”

    “不！别叫醒她——”

    云系舟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赴死，可也不愿让思玟亲眼所见。

    她一向善良温柔、心底和软，若被她看见自己葬身火海，必定会很难过的。

    可是这个时候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凌渊迅速并拢双指，敲击在思玟xue道上，强行把她从昏迷中唤醒。

    “呜……”鸦羽似的长睫轻轻扇动，思玟悠悠转醒，捂着后脖颈呻吟：“好疼……我这是怎么——唔——”

    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唇瓣忽地被人叼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亲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对方仿佛对她的双唇抱着强烈的、执念般的占有欲，每一个动作、每一下舔舐都像要把她整个人活生生吞入腹中、化进骨血。

    思玟刚从昏迷中苏醒，视线模糊无法聚焦，脑中一片空白不能思考，几乎是在被对方吻住双唇的瞬间就软下身子，乖顺地蜷在对方怀中被迫接受这个急风骤雨般的亲吻。

    人在恍惚中对时间的流速是混乱的，仿佛过了足足有一辈子那么漫长，又仿佛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她才感觉到对方放开了自己饱受蹂躏的唇瓣，转而贴近鬓边，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伴随着令人耳畔微微麻痒的轻柔气息从耳边传来：

    “我知道你讨厌我、害怕我，不想见到我……好在从今以后你想见也见不到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什么地方？好冷啊……思玟晃了晃脑袋，本能地蜷起身体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尽是熟悉的气味，让人莫名心安。

    “其实就这么赴死，我也很不甘心啊，本想叫醒你，问一问你到底更喜欢谁。你如果喜欢他，我便心甘情愿下去，可你若喜欢我……哈哈，仔细想想，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躲我还来不及呢。”

    “凌渊，是你……”初醒时的晕眩感渐渐散去，意识也缓缓变得清晰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的胸膛，按着额头，怎么也无法理解他话中含义：“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从今以后你终于彻底自由了。”凌渊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温和笑容，伸手入怀掏出一页满是褶皱的纸片塞进思玟手中：“我离开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再也没人追逐你、囚禁你、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思玟隐隐察觉到不对，远在数米之外的云系舟也蹙紧双眉，若有所思，忍不住抬脚往这里走来。

    正在这时，凌渊忽然站起身来，猛地把揽在怀中的思玟往云系舟所在的方向推过去。

    “……”余毒未清的身体被温软的娇躯撞了个满怀，云系舟原地怔愣一瞬，再回过神来却惊讶地看见凌渊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向前登上台阶走到燃烧着的石炉边缘，面对着他们，只要略微往后一挪，脚下就再无支撑，掉进石炉葬身火海。

    “凌渊，你——这是何意啊！”云系舟惊骇又费解。片刻前还极力游说他投入炉中的凌渊，怎么转眼间就自行踏上炉边，俨然一副准备牺牲自己以救天下人的模样。

    这太荒谬了，就算是空青半途折返跪地认错也比眼前所见来得真实。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让你事事抢在我前面？我会让思玟亲眼看着你为她舍命、为东荒百姓献身？”凌渊侧目看着云系舟，半嗔半怒道：“云兄，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很好了，这最后一次让她对我改观的机会就让给我吧。”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明显低落下来，带着难以隐藏的失落和难堪：“思玟她……如此厌憎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原谅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分不走她对你的心意，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想是为她做些什么，这样以后她若能想起我，想到的也不总是我对她的坏、对她的不好……”

    虽然刚从昏迷中醒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凌渊的话语中思玟隐隐有所预感，忍不住从云系舟怀里挣出，说：“这是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能慢慢想办法吗？”

    “来不及慢慢想办法了。”云系舟轻声解释：“炉火熄灭前，必须有人以身殉炉才能暂保东荒平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思玟：“所以凌渊他这是——”

    “况且此地的祸事原是我造成的，本就该让我来解决。”凌渊站在炉前喃喃自语，视线从云系舟身上抽回，目不转睛地看着思玟，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炽热缠绵，仿佛要将思玟的模样完全映入眼中、刻进魂魄，永远不忘。

    思玟：“不……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空青说什么你们都信？如果她是故意骗你们的呢？你跳下去如果根本没用、甚至火灭得更快了……”

    “可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即便她在骗我，也只能一试。思玟，如果往后你想起我的时候，能有哪怕一点点想起我今日赴死的——”

    思玟干脆不假思索道：“你今日是死是活都不影响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永远忘记你才好！”

    “也好……也好……”凌渊自嘲似的摇摇头，垂下眼掩去眸子里亮晶晶的水光：“从前我对你太坏，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不值得你挂在心上。

    “虽然一想到要把你让给云系舟，还是很不甘心……”他不屑地瞥了一眼云系舟，说：“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试探过了，他虽不如我，但看他方才的举动，想来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只是像他这种人，道德感太高，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样不好。”

    云系舟：“……”

    “云兄啊，以后再不可如此了。”凌渊放缓了声音，恍如和关系甚笃的兄弟，闲话家常般：“思玟天真纯澈，心肠又软，总把人往好处想，有时候甚至已经到了不辨是非的程度，如果你也如此，以后怎么能护好她呢？要我说做人还是要把底线放得低一些，这样才不容易受欺负……”

    云系舟张了张口，有一瞬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凌渊忽然原地转身，迎面跃入燃着烈焰的石炉中！

    炉中火焰虽因失去火玉髓的缘故即将熄灭，但此刻残余的烈焰依然能够轻易焚尽一具人躯。

    二人只见凌渊跳入火中的一瞬间，即将熄灭的点点火苗就迅速窜起，紧紧包裹他的全身，火苗很快变成汹涌的烈火，转眼间吞没了他的整具身躯。

    “别看！”电光火石间，窥破他意图的云系舟眼疾手快扳过思玟双肩，把她的脸摁进自己怀中。

    冲天的火光瞬间被一片黑暗取代，隐隐有皮rou被焚烧时发出的焦味窜入鼻中，最后留在思玟眼前的画面只剩下凌渊转身扑入火中的背影。

    “咳咳……咳……”她吸了吸鼻子，却猛地吸进一大口焦苦的气味，生生被呛出了泪水。

    原来亲眼看着自己恐惧憎恶的人死去、看着一切恩怨情仇被焚为灰烬是这种感觉啊。

    半世追逐皆枉然，一厢情愿，两心不知；千般往事如烟烬，爱也成灰，愧也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