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puppy love（7）

    黑夜中的人们，混迹于繁星之中，沾满聚光灯气味的华服融进漆黑车流，了无痕迹。

    Matthew喝醉了。

    他安静坐在阶梯上，看上去像个古希腊的诗人。

    一旁的草地上躺着件大衣，渐渐走近了，才看得清楚它的凌乱。朝下的那面已然沁透，打皱，只好先捡起来拍一拍，放到他身边。

    我想蜷起身子，坐下来，他伸手拉扯了几下，又推回对面。

    “太冷了。”他说。

    裸露在外的手臂随即被炽热包裹。

    一双大手，左边这只托起我的掌心，右边那只在胳膊上轻轻弹奏起来。

    我合上眼，静下心来去听这场演出。

    “《月光》！”

    弹到一半，我耐不住性子，咯咯笑着讲出答案。

    鼻头被轻轻刮了一下，仿佛是劝说要中途离场的观众回到坐席，稍安勿躁。

    幽深的棕色瞳仁藏在眼帘之下，领口和袖口微微散开，蓝宝石袖扣点缀，讳莫如深，领带卷着凌乱塞在西装口袋里，松弛地垂着尾巴。

    这一切，在没有月光的昏暗里，正闪闪发亮，像灯塔一样。

    曲毕，酣畅淋漓。

    我抓住那只还想继续弹奏的手，行了一个戏剧性的亲吻礼。

    “门票。”俏皮眨眼；）

    Matthew一怔，随后揉揉我的脑袋，并示意借力侧坐在他身上。

    我摇了摇头，让他把那件湿了内衬的大衣再翻回来，在石阶垫好，顺势坐了下来。

    海浪声渐渐清晰。

    涨潮了。

    沉默中，两人并排而坐，渐渐松弛，思想愈发膨胀、飞扬。

    不知何时，我们都在看向虚无的天空。

    远处海边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年轻人们正准备登上游艇，他们压低兴奋的话语，密谋着什么登上梦幻岛的计划，又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工作人员劝走，奔向下一个目标。

    我想象着他们的故事，嘴角不自觉带上一缕阳光的笑容。

    本想感叹一句年轻真好，余光瞄到Matthew，又觉冒犯。

    “我错过了什么吗？”他问。

    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那些孩子的青春，”我想着，答了一半，又说起别的，“刚刚舞台上有段舞蹈表演得很出色，你没看到很可惜。”

    “你玩得开心就好。”

    “明天下午他们要出海，我爸妈和Camille都在，你要是太累不想去，早晨起来我打电话知会他们。”

    低沉声色，静得空谷回响。

    “好。”我慢慢长出一口气，将舒张的身体蜷起，双手环膝，“明天阴天，可能不适合出海。早晨查下天气预报吧。”

    许是有些累了，在头找到支点后，Matthew渐渐泛起波纹，开始吐露梦话。

    “小时候觉得这样的聚会很有趣，每样事物都新鲜。“

    ”而现在，一场又一场的盛会，人流攒动，我们却只有靠不停不停交谈下去，才能忽略自己的困意，真是无聊又乏味，亲爱的。”

    “原谅我用这样的词去形容精心筹备的聚会。”

    “你还需要时间去感受。”他说。

    “有目标就不会乏味。”他依然仰望着天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当你有一把镐头和金矿的时候，让自己感到困倦和孤独的，永远是停下来没有目标的时间段。一旦找到，永不疲倦。”

    “为了利益？”我发出了一声天真的嗤笑。

    “可以创造你想要的世界。”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全身战栗了。

    Matthew的反应十分平静，他若有所思几秒，说：“我们逃回城里吧。”

    我：“啊？”

    下一秒便被拉起来，拖着手跑向停车点。

    他的步子又大又宽，很快就让我积累了几次差点被裙子绊倒的经验，于是半撒娇半怒气威胁他背我过去。没成想这厮半秒都不带犹豫，立刻把人像生猪一样抗上了肩，吓得我又惊又笑。

    oh   my   godness，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变的男人。

    超级变变变，没他我不看。：）

    很快也意识到另一件事。

    启动汽车的前一秒，他被我按住了手，面面相觑。

    “亲爱的，你是想开进海里吗？”我说。

    “刚刚到现在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闻出我没喝酒？”他说。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很快响起，驱散了我脑子里剩余的酒意。

    原来醉了的是我，不是他。

    假如昨天和明天是另一个世界。

    喧闹的海浪声，

    是我心中的潮汐，也是现实渐渐逼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