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看着不大,气性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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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陈酒总是自带三分醉意的,清甜的梨花被浸了一整年、少了脆生生的草木香、多了几丝浓厚的馥郁气。两根清瘦的手指拈着个青色瓷杯,准备给自己倒上一盏。 却是怎么都倒不出来。 明明是满大半坛好酒,拿开几寸、还能看到坛里映着的月亮。 祭司凭空问了句:“肯现身了?” 原本微凉的嗓音熬得有些哑,这会儿落在静谧的小院儿里、倒是有些夜半私语的意味了。可惜一阵微风散落空中,无人应答、风也就吹完散了。 他忽然一用劲,酒坛猛地被扔出去、眼看着就要落下来碎在地上。 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像被谁托住似的、稳当当地送回来、放在石桌上。 树上的梨花落了一朵,飘进坛里。 祭司笑了。 他在屋里从不戴面具,是一张极好看的脸。有温润的眼眸,和淡墨一样的长眉。 这会儿笑起来,那两片淡唇染了颜色、又像春日的粉樱了。 说起来、这岛上的野樱开得很张扬,红火热烈的、比红梅还耀眼。 倒不如那都城。 ”还不露面么?” 他松垮垮地坐着、像月光倾泻在台阶上,又像一阵风拂过、堆满长阶的梨花。这会儿仰着头、含着笑,眼底还映着九天上的清透月光和半树花影,眸如晚星、谁能舍得它熄灭呢? 于是他如愿以偿。 是个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青年,约莫刚及冠。穿着和他相似的青衫、不过要短不少,袖子被卷起来、露出一段劲瘦的小臂。 祭司笑得更浓了,像月亮晒了日光、白梨染了红粉。 “我还以为,神仙露面的时候都像话本里那样、要刮阵风散个雾什么的。” 青年却皱着眉盯他。 “这酒你酿了大半年!摘花的时候都磕伤了!怎的说扔就扔了!” 祭司不答他,只去拿酒。 “现在能喝了?” 还是倒不出来。 他捻起一片飘落的花瓣砸人,挑起好看的眉: “怎么这么不讲理?” “明明是你!做什么不睡觉!不吃不喝还要饮酒!你!你!......” 青年似乎气极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似的、只能将眉眼拧成了核桃。 祭司看他半晌,又笑起来。 “看着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 说着指指对面的石凳,要他坐下。 “我不点灯熬油熬上两天一夜,你是不是还不肯出来?” “你!?” 青年瞪大了眼睛,跳站起来、嘴巴鼓成了葫芦。 “你故意诓我的!” “你怎的!你怎的这样!” 祭司指指酒坛,那人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你该去喝汤吃粥!再好好睡上一觉!休要饮酒!” 祭司向前探了探身,手掌摸着下巴、指尖点上了还带着笑意的唇。 “我做什么要听你的?” “你!” 青年气极惊极,却不知如何回话。没一会儿便xiele劲儿,整个人颓下来。好好一只圆鼓鼓的河豚这会儿xiele气,祭司又有点儿舍不得了。 “你在人间逗留许久,就没听说过兵不厌诈么?上神大人?” 青年起初不愿理他,似乎还是在气那句“凭什么”。可没挣扎一会儿就偏了心,梗着脖子嘴硬。 “你怎知我是神仙?你这院儿冷凄凄的,保不齐我是那后山恶鬼荒海孤魂呢!你就不怕吗!” 祭司却摇了摇头,提壶给他斟了杯茶。 “我可没见过会救人的鬼。以茶代酒、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青年下意识地接过杯子。手却有些抖,这回不知道是惊更多还是疑更多,还夹着些许羞恼和不好意思。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都记起来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祭司却慢吞吞地起了身,抬手向上、伸了个懒腰,突然倦极似的。 “上神说的对,确是不该瞎熬。正巧有些困了,在下失陪。您请自便。” 说着关门落锁,不要打扰的意味露得分明。 青年呆呆地看了屋里片刻,又在一室漆黑寂静下满饮了杯里的茶。 心说这人可真是! 善变! 无常! 空端端掉人胃口又叫人摸不着头脑! 等等, 这难不成也是他刚说的、什么“兵不厌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