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辈情事1
深夜23:00，位于东部沿海省会，淮城市内的某处地下酒吧内人声鼎沸，舞池中全是肌肤相贴、激情热舞的男女，寒冷的冬日里，随着夜愈发深浓，室内的温度也持续升高，依稀可见男男女女濡湿的后背反射着打碟机上方的彩色灯光。 这间位于九曲圩39号，地势低洼处的酒吧，是目前最大的反政府和反智能机器人团体M82的地盘。首领吴邙把这间酒吧从纯营业性质变成了情报传送和部下们接洽各路人员的中心地点。 正在气氛高潮、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之际，音乐声中隐隐传来酒瓶摔碎的声音，随着音乐声退去，怒吼声渐渐清晰，舞池中央三个男人突然扭打起来，其中一人正是M82的小组员。周围的人都主动退散开，自觉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拿着酒杯惊慌失措的女孩们后退时洒下了一滩酒水，原本正升温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离舞池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排沙发被台阶边的围栏遮挡住，沙发上坐着一个戴黑色边框镜的男人，他穿着不起眼的白T恤和牛仔裤，正在给旁边的女人擦拭手臂。 这个女人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发丝卷曲如波浪，她穿着红色的吊带裙，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不远处的人群，她的手臂皮rou外翻，露出了反射着寒光的机械臂，一旁的男人正打着手电给她换了个感应器。 男人的周围还围了几个女人，其中最不起眼的是一个短发的小女孩，她倚靠在墙边，兜里揣着一把枪。她们给这小角落围了堵冰墙，没人敢靠近。 “你在家怎么搞的，烧饭干嘛要用它颠勺呢？这只手臂还在试用阶段，这下被高温伤到了，你还敢用三无清洗液冲，弄坏感应器了吧……”穿白T的男人边替她擦手臂边喃喃道。 女人没有回应他说的话，只是问了句：“柳老大，闹事的是谁啊？” 在座的男人叫柳卫锋，正是M82的智力核心、技术组的组长，五年前M82的首领吴邙成立了情报组，柳卫锋负责为女间谍们研发、组装机械躯体，故被吴邙同时赋予了情报组副组长的职务。可是这其中大部分女人只听命于柳副组长——她们的身体和机械融为一体后，心理似乎也和这个怪癖的男人融为一体，对他可谓言听计从。 柳卫锋接着道：“最近我听说咱们附近来了群十七八岁的小孩，说是造武器、贩卖武器的，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老是过来找我们下面的组员，为了卖武器啦、借钱啦、保护费啦这些种事闹起来，我每次……” “你们怎么能忍这么久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女人还没等男人说完就起身，手臂上翻开的皮rou快速合上，包裹住了那只刚装上新感应器的机械臂。 她扭动着腰肢，踩着红色的高跟鞋朝人群方向走去，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规律的声响，她用手拎起那个正挥起拳头骑在组员身上的男人，往一旁甩开，男人一个踉跄，倚靠着人群跌跌撞撞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 “斐、斐姐……”这位躺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边扯着她的裙摆边委屈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结果他的手被项斐一掌拍开：“别趁机占老娘便宜！” 挑事的两人正想冲到项斐跟前，却突然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他们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凝视他们的柳卫锋一行人，这下似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正决定转身离开时，项斐钳住了一人的手臂，柳卫锋身边那靠在墙上的女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下来的，项斐低头一看，她正拿激光枪顶着另一人的腹部。 项斐突然搂住男人的肩膀背过人群视线，趁机把他们拽到了酒吧后门外，小女孩也一齐跟了上来。 在寒冷的晚风下，穿着裙子的项斐似乎一点也不怕冷，她的手臂青筋凸起，拽住男人的脖子就把他拎了起来。只见他双脚凌空扑腾着，项斐质问：“你们老是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酒吧后门闪烁的霓虹灯牌。项斐此时隐隐感觉被自己手掌攥紧的脖子下有密集的电流通过，还发出了“滋啦”的细小声音，她正觉得可疑，只听眼前的男人用沙哑的嗓音喃喃道：“我明明是……这间酒吧的调酒学徒啊，为什么……我现在被赶出来了？” 项斐皱起了眉头，只听手掌下的脖子发出了“咔”、“咔”的声响，接着他的胸口也发出某种撞击声，男人把手伸进衣服试探胸口，正要扒开胸口时，项斐大喊不妙，并命令跟过来的小女孩一起把这两个男人带到厕所。 所幸酒吧的厕所只有三个隔间，二人试探过后确认里外无人，就在女孩把厕所大门关紧的一刹那，项斐手臂的皮rou外翻，再次露出了散发寒光的机械臂，她用小臂紧紧箍住男人的脖子，手臂中央迅速迸出三把刀锋，金属挤进皮rou后闷顿声响起，男人的脖子像折断的枯干，脑袋也瞬间耷拉下来，从头颅里流出的两滴血落到了项斐的红高跟鞋上。 项斐看着男人脖子的断裂处，看到稀薄的电流仍在穿梭，项斐这时又听到一声枪响，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举着激光枪的女孩和已经倒地的另一男人，他的额头被激光拉开了一道裂口，却没有鲜血涌出。 “看来都是机器人。”项斐上前将刀探入金属外壳的头颅内，看见刀锋沾上了鲜血。 “欸，我猜这里面是人脑。”项斐说罢擦干刀锋上的血迹，冲女孩扬了扬脑袋，命令道：“快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一下，我叫柳副组长过来把这两具尸体带走。” 凌晨3:00，M82实验室边的仓房内，硕大的仓房内亮着绿色的灯光，在空旷的封闭空间里，一个哈欠都能响起三层回音。柳卫锋坐在一张老旧的黑皮沙发上，面前是摆放着两具尸体的金属床，床边放着两个乘着液体的容器，里面分别供着两个人类的大脑。 床边站着五六个身着西装的女人，其中包括了项斐和那小女孩，她们全都撑着眼皮等柳卫锋开口。 “我以为吴邙上任后，我们的新据点一直被管控得很好，还没人敢这么不守规矩。结果人脑和皮肤买卖都在九曲圩流通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老板来主动和我们谈谈合作。” 柳卫锋抱怨过后，嘴里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放炮仗：“还好，我是不打算沾门纳机器人市场的，胃口太大撑破肚子。我们就给客户装机械肢，顺便推销性能更强的机械肢，让他们多来更新几次……如果到最后，客户干脆要当个傻不拉几的门纳机器人，我们就介绍给制作商赚返点；制作商的售后维修还可以再找我们，我们也好管住他们。嘿呀，我们才是老大，也不知道来递杯茶，一点礼貌都没有！” 柳卫锋说罢指了指液体中千疮百孔的大脑接着道：“估计在你们杀死这两个机器人之前，他们就报废了。” 项斐想起了自己掐着男人的脖子时对方异常的行为，她突然开口道：“这里的机器人还会执行自杀程序？我倒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确实如此，”柳卫锋拿起身边的物块丢给她，物块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被另一女人抢先接住，“一种脑机接口，我从他们的大脑里拿出来的。可以确定就是这玩意儿cao控大脑，且在大脑判断出危险时启动自毁程序的。” 柳卫锋抬头看了眼拿着脑机接口的女人，说道：“警官，你隔天去公安监上班的时候，那个……看看本市哪里的失踪人口报得最多。”说罢他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包烟，当他正在口袋里翻找打火机时，女警官快速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给柳卫锋点上，只听柳卫锋喃喃道：“这些闹事的小毛孩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呐，竟敢一声招呼不打，就在这里生产门纳机器人？cao，叫我查出来就完蛋了！” …… 在这漫长的冬夜凌晨，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短发小女孩，迎着从江面吹来的冷风走出仓房，冻得闭着眼打了个哆嗦，一睁眼就看见项斐仍坐在江边的石墩上没回去。项斐也正扭头看着刚出仓房的女孩，江边的路灯照在项斐卷曲的发丝上，头发丝被风吹起并遮住了她的嘴唇，只留朦胧夜色下如被浓墨晕染过的双眼。 “你——唐魏汝！过来过来！” 女孩看着这一幕正愣神，忽地被项斐的叫声拉回神，她走到项斐身边坐了下来，望着江面没有说话。 项斐从石墩下摸出了两厅啤酒，扔了给唐魏汝一罐，她迅速拆开另一罐痛饮一口，被冰到面部抽搐了半秒，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她用酒瓶轻轻撞了下唐魏汝手里没开封的啤酒，说道：“生日快乐，小meimei，我应该没记错吧……我试着记住组里所有女生的生日来着。” “我来这里三年，看到那些20多岁的女人还把柳卫锋当爸爸一样，倒也能理解；还但是我不理解你，你明明只是他最喜欢的副手，却自作主张把自己当妈，老是搞一些没用的关心……” 唐魏汝说到最后一句，眼角就泛起了水珠，项斐此时突然捏住了她的上下唇，说道：“15岁，多好的年纪，我们也就是在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来到这里的，我们比同龄人聪明百倍，幸好柳组长慧眼识珠，培养我们，”项斐摸了摸唐魏汝的脑袋，“我很好奇，柳组长为什么会选择你。说吧，柳组长要和你单独谈话，给你什么任务了？” “他让我跟着你，他说我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还有流利的语言表达能力，适合和你一样去做新闻，”唐魏汝说着便拆开了手里的啤酒，但一口没喝，“他说马上会为我请最好的私人教师，他要我多用功，将来混进民生新闻之类的部门……” 项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拍了拍唐魏汝的肩膀：“他给你很高的评价呢。” “是啊，‘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是我美化了，原话好像是‘审时度势和见风使舵的天赋’。” 项斐听后忍不住大笑：“这是在形容政客呢！” “他的挖苦让我更不想跟着你了。” “那你想去哪？” 唐魏汝沉默着望着东边，盯着远处江岸边的点点灯火，缓慢地张开了口：“军队。我要离柳卫锋、离你们都远远的。” “好、好，”项斐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消失，她接着道：“做过测试了吗？就不想选择一样属于自己的武器？”项斐说着便举起了她的右手，一旁的灯光为这只手臂勾勒出了微弱的轮廓。 “我不需要。也就只有你们这样的女人，会把桎梏你们的机械当成订婚戒指一样戴着。那么多人因为身体里的金属块丧命，却还有那么多人在后方待命。”唐魏汝说着便扭头不再看她。 项斐沉默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在寒风里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啤酒，易拉罐都被拧变形了，项斐忽然扳过她的肩膀，再次揪住了她的上下嘴唇并重复道：“不许再说‘这样的女人’，也不许再质疑柳组长的决策了！” 项斐不停晃动着唐魏汝的肩膀，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会儿，项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她慌慌忙忙地起身走了，边走边说：“晚安了小唐，以后跟着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唐魏汝微微笑着回头望着江面，心里似乎还有那么点留恋，她再次转过头想追随项斐的背影，却看见远处的女人和走出仓房的柳卫锋碰到了一起，两个人在唐魏汝眼里就像夜色下小小的两只蝼蚁，但也能明显看出他们相靠在一起，两人愈走愈远，柳卫锋还脱下了外套罩在项斐的身上。 唐魏汝放下啤酒，朝二人的方向走去，就这样一路跟到了柳卫锋在涌银街上的住所。柳卫锋就住在位于实验室附近的高档公寓里，公寓防护很严实，里外三层门禁，每家有非常宽敞的露天阳台，抬头看去能见家家户户养的绿植被挂在围栏边，低头又见柳卫锋和项斐在楼底突然拥抱在一起，靠在角落里热吻了起来。 唐魏汝藏在不远处，眼见着平日素来低调的柳组长搂着部下的腰，还去拉拽她的裤子，然后被她轻轻推开，两个人肩并肩走入了公寓楼。 唐魏汝似乎并不惊异，待二人消失在视线中后她独自在街头踱步，涌银街头的凌晨里满是一群刚下班的科技公司职员，他们在烧烤摊前乱飚唾沫星子、在西餐厅橱窗后打商务电话，或醉得躺倒在公厕边，等待着东方泛白……人声仿佛渐渐远去，唐魏汝不知不觉已踱回仓房外的江边，她看着那罐放在石墩下、她还没喝完的啤酒，随后拿起了啤酒罐将剩下的啤酒倾倒入江中。 啤酒缓慢地倾倒，她的又一个生日流逝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块蝉形玉佩，放在路灯下细细端详，这是母亲从她七岁起就挂在她脖子上的物件。 啤酒的气味慢慢散去，玉佩的光芒逐渐朦胧，记忆缓缓倒流，三年前生日的场景映入她的脑海。 唐魏汝生长在西南地区的内江区域，三年前的夜晚，母亲正在做饭的时候，十二岁的唐魏汝正好出门去买蛋糕，当她提着蛋糕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门紧闭，且门口的两盆陶瓷花盆也被踢翻了。她走到窗边窥探，只见窗帘拉上了一半，缝隙里透出台灯昏暗的光，唐魏汝顿感异常，偷偷扒在窗户外观察里面的情况。 只见房间里一边明一边暗，台灯的光线没有照到书柜旁的角落，但她隐隐感觉到暗处有个人，正在和对面站着的母亲对峙。 “桐寨里里外外的防御系统的确是很坚固，但你以为能在这里躲多久？”黑暗角落里的人起身微微上前一步，光线照亮他的半边身躯，只见这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男性机器人，他穿着黑西装外套，皮肤没有全部包裹住躯干，金属躯体暴露了一部分在外，整个皮肤就像是套在腿上的破洞牛仔裤，还有点滑稽。 桐寨是一座布满光缆、智能监视器、探测仪和红外光纤的区域，前身是两百多年前的一座古寨，至今这里的新建建筑物还保留了曾经的民族特色，高低错落的房屋呈团状聚集在一起，一有异常邻居也能察觉到，唐魏汝环视四周，原本夜晚的寨子非常热闹，现在家家户户却已把窗门紧闭。 唐魏汝踮起脚尖寻找屋内父亲的身影，只见父亲已倒在母亲身后的木椅上，她只能看到父亲的半个身子——他的胸口上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书桌上的信号器闪烁着绿光，正在发出求救信号，可是桐寨中还是静悄悄一片，只听得到叶片扑簌的声音。 母亲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智能机械枪对准机器人，可是发射出的激光只能毁坏机器人的皮肤，里面的金属碎屑只是扑簌簌往下掉，只听他接着说道：“你们追踪了玖安集团那么久，费尽心思挖出集团缔造菲洛蒂莫机器人的秘密，我们本来还期待发现秘密的你能有一番作为，结果你却上赶着给自己邀功？你戴着一双机械手，却帮军政府偷偷干着剿灭我们的活，”他忽地大笑，脖子两侧皮肤里的青筋凸起，“你太让人失望了。军队能给你们什么？不不，哪怕是现在，你的长官也不会来救你。” 巨大的压迫感涌遍唐魏汝全身，男人话音一落，母亲便如同鬼上身般，自动抬起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只听对面问：“你把从石泉山上挖出来的物块放到哪儿了？” 母亲深深呼吸一口，然后摇了摇头，面前的男人叹了口气道：“算了，来到桐寨后我已经感知到它在哪了。” 男人见母亲不答话，便嘲笑道：“别自作聪明，你可承受不了这物块的力量。” 话音刚落，母亲卖力地将手从脖子上移开，然后抬起双臂，随着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母亲的机械双手张开了十指，随后便快速攻向他。 可就当十指近在他眼前时，她的手腕就如折断的花枝忽然下垂，手指不着断颤抖，三秒后她仿佛受某种外力控制，又重复了之前诡异的行径——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发力。她忍不住跪倒在地面独自挣扎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瞪着天花板，甚至能听见喉骨扼断的声音。 “这是什么？” 唐魏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此时她已失去理智，这种困惑已被巨大的惊惧和悲痛掩盖，她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着，嘴里流进了咸泪水。她尽量让自己不出声，可是胸部剧烈抖动，快呼吸不过来，几乎就要昏厥。 突然，唐魏汝被一人迅速捂住了嘴巴并拖到角落，待唐魏汝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人类男性，黑暗中看不大清晰，只见他戴着个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把机械手枪，他拽着她的手腕就带她往后院的芭蕉树下跑去，那里还站着陌生男人的同伙。 就是在这个夜晚，尽管唐魏汝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苦苦哀求柳卫锋救她的母亲，柳卫锋还是执意带走了身处险境的唐魏汝。桐寨里仍然保留了部分百年前的自然景物，比如唐魏汝所住的房子后有一块芭蕉地，而就在被芭蕉叶覆盖满的井盖之下，是父母亲早早告知她的一条地下通道。 逃出桐寨后，柳卫锋抱着年仅12岁的唐魏汝上了直升机，就在直升机上，唐魏汝亲眼在上空看着数条织成网状的激光从桐寨中央弹射而出，桐寨的建筑瞬间全部坍塌、然后爆炸。 在火光的照映下天际泛白，火光的前方、桐寨的那块芭蕉地上，站着三个样貌似人型机器人的男性，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服，仰头看着远去的直升机，领头的那个男性机器人的皮肤被激光划得稀碎，上身只披了一件西装外套，唐魏汝一眼便知这是夺取母亲性命的人型机器人。 桐寨的屋顶、桐寨的芭蕉叶和杀人凶手都被烟雾覆盖，空气被guntang的高温搅动，在唐魏汝的视线里，世界变成了破碎的镜面，她盯着在火光中身型成波纹状浮动的人型机器人，不停拍打着玻璃窗，发出无力的呜咽。 而那站在桐寨边的“人型机器人”们——实际上的芬克特人、智能机器人真正的缔造者，明明有时间阻止这行人离开，却像被命运的旨意绊住了脚步，他们的眼神像受到了磁力牵引般，只是站在平地上望着直升飞机漆黑的窗口。 刚才，他们提到的名为玖安的科技集团，被中国人认为是初代智能机器人的创造者，集团看似摆脱了用人类皮肤和大脑制造机器人的技术局限，而实际上玖安早已被芬克特人cao纵。 玖安集团的人工智能总部在西南的内江区域，不仅部分员工是被控制的智能机器人，这里还有一座秘密的信号站，这信号即是令第三世界的机器人与第一世界的意识相连结的关键所在。 当初地球上那一千多个芬克特人已倾巢出动，他们在各地布下眼线，搜寻百年前散落在地球的躯体块，并且观察着每一个接触躯体块的人类是否能为己所用，以物块为诱饵扶植傀儡，帮助他们更快地实现和平变革，芬克特人相信，人类与躯体块必然会互相选择。 芬克特人想要的“和平变革”，像是诱吸药物的圈套，一步步洗脑人类，在保留人脑的结构和信息的前提下，把人转变为菲洛蒂莫机器人，身体动作能继续构筑现实；还要把一半人类铸造的高楼变成信号站，第一世界将成为他们庞大的意识网络和数据系统，数据将被cao控，由他们主导创造新的文明。 当下对此毫不知情的唐魏汝，正在直升机上拼命喊mama的名字，等她喊累了，就仰躺在座椅上快陷入昏睡，柳卫锋毫不顾忌十多岁孩童的心理承受力，毫不留情地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