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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仇,谅必不敢动你,倘若……倘若将来姜怀恩失势,教坊使找你麻烦,我藏了一本账簿可以挟制他。今日他便是忌惮我抖搂他阴私,这才息事宁人。”赵野替薛mama把被子拢上些,“mama,您别净替我cao心,好好养病要紧。”“替你cao心是福气。”薛mama笑道,苦甜俱全,“北里那些人、事……多亏你在,给了我盼头。我出不去了,但你可以,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北里,自由自在。”赵野红了目眶,低下头不言语,薛mama倾身伸手拍拍他,片刻靠回枕上歇息。说了一阵子话,她明显气促,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这辈子可以了,”薛mama眉宇间一片尘埃落定的安详,“我不敢说事事无愧于心,可是尽力而为。现如今孩子找到归宿,我也见上姜怀恩。”她另一只长满红疹的手摊开来,紫藤花瓣静静躺在掌心,“这大半生,我反复猜想,那一天在花廊,他是什么心思。从今以后,踏实了。”原婉然劝慰道:“mama,姜大人以后还来。”“我不会再见他,”薛mama恬和微笑,“他亦不会再来。”果然姜怀恩未再登门,他派人送来大批上好药品补品,可惜无助于薛mama病势。几天后薛mama永远合上眼睛。她病中神智模糊,赵野和原婉然在旁照料,听到谵语,“紫苑、栀子、木兰、忍冬……妳们取茶点、枕褥来,进园子找我……”薛mama的声调温软轻盈,彷佛无忧无虑的少女,在十四岁春晚的某一日。Ⅰ韦庄的,原文如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词中的女主人翁爱上陌上少年,就一心想嫁,看似恋爱脑,然而我觉得她心里还有点明白。她在兴起婚嫁念头之后,并非接着大作美梦,笃信他俩婚后肯定恩爱两不疑,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反之,她想到最坏的后果——将来可能遭到心上人抛弃,但她不后悔。这种孤勇倔强有其悲剧性的美,但扫兴地说,放在诗词创作里过干瘾可以,现实里千万做不得。人就活一次,要珍惜。Ⅱ薛mama下线了,这个角色是某种理想。薛mama活在痛苦里,但没有因为自己受磨难而去磨难别人;她紧邻深渊,纵身堕落很容易,却不曾放弃自己,尽力保持本心。最不容易的是,她遍体鳞伤了,还能去爱去悲悯旁人。很久以前,我觉得强者当如武则天,翻云覆雨,打趴所有对头,后来渐渐对“强”这个字多了其他定义。即使生在角落,不起眼地活着,没有头衔财富等等世俗荣光照耀,但能日复一日扛住现实的重担,尽力保持温情善良,这种无法轻易摧毁的坚韧温柔其实也是一种强,一种勇敢。薛mama是这样的人,婉婉亦然。Ⅲ上周小天使们根据喉结作线索,推断姜怀恩的性别。男性到了青春期开始长喉结,年龄因人而异,有说平均12岁,也有说最早不早过13岁,维基百科说14~15岁。十三岁多一些的姜怀恩还在没喉结的合理范围。有小天使猜想姜怀恩乃是女身,老实说,我那时才想到还可以这样安排。可惜剧情不好变动了……第七十九章:我不离开你朦胧中,远处似有鸡啼,原婉然睁眼,床内壁因天光照进而微亮。该起床了,她在枕上挪了挪身。才稍微动弹,由后方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收紧。她翻身向后,环住她的健臂松开些,但依然不放。微明的屋内,赵野的轮廓映入她眼帘,双眸熤熤,鼻梁高挺。她摸向他脸庞,轻声问道:“睡不着吗?”“起得早。”赵野一把揽过她往怀里搂。薛mama过世以后,赵野更常拥抱她。薛mama亡故那日,临终时便移到堂屋灵床,当她断气,原婉然忍住眼泪,对她说些“病好了”之类,习俗上让亡者安心的话。赵野守在一旁倾身握住薛mama起水泡的手,一动不动,深深盯住她,似乎还期待任何响应。他人高马大,宽肩阔背,然而当下他的身影像个孩子,路上人走光了,留下他迷失坐在路边,期盼母亲寻到他,带他回家。原婉然轻轻抱住赵野,不得不道:“相公,放手吧。”据说人死后几个时辰内,神识脱离rou身,期间旁人触碰会令亡者极痛苦。赵野转头对着她,神情如梦初醒。他望回薛mama,将她的手轻轻搁回灵床上,缓缓松开。“mama,您自由了,路上好走。”他说,非常镇静温和。孩子永远被留下了。往后夫妻俩料理丧事,接待吊客,赵野百忙之中照应原婉然,唯恐她累着。这般行事滴水不漏,处处合式,看似他应付现实自如,原婉然却无法放心。薛mama乃罪臣之后,下葬后家属即孝满除服,收拾完屋内外白事布置,原婉然便回绣坊上工。绣坊一如往常热闹,绣娘们与她多日不见,都聚拢过来寒暄聊天,谈着谈着,便论及绣坊内外两椿大新闻。外头那椿出在某家王府世子身上,他强jian民女事发,显宦贵族出面说情,皇帝也过问,府尹照样依律处死世子。绣坊内那椿跟官来仪相干,她跟裁缝铺的师傅据说论及婚嫁。“官姑娘那事,当真的吗?”原婉然半信半疑,她告丧请假不到一个月,官来仪的终身大计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绣娘道:“人家厉害,一边巴结赵爷,一边钓着小邓师傅,攀高枝没指望,立时见风转舵。”大伙儿聊着,开工时辰到了便散开干活儿,下工了,赵野按时来接送,这么过了一阵子,生活彷佛又回归平常。一日原婉然在家,进书房找赵野,瞥见桌旁字纸篓里躺了一些撕毁画稿。她定睛睇去,拿起几张端详,“画得差不多了,怎么就撕了呢?”赵野伏案作画,“画得差。”她留心审察画稿,道:“挺好的啊。”“不够好。”赵野抄起案上画稿揉成一团,从鼻子重重呼出一声浊气。她走近前,抚上他眉心皱结,剎那他舒展眉头,神情松缓趋于柔和。他揽过她,让人坐在腿上。“晚饭想吃什么?”他温声问:“或者上馆子?”原婉然口里应答,分神回想才刚被揉成纸团的画稿,画的书生与千金相会后花园,跟字纸篓里那几张一般的题目。从前赵野作画也挑剔,一个题目不吝于花工夫作各种尝试,但从未烦燥。后来田婀娜来访,带来坏消息。薛mama病前,田婀娜随客人出远门,一回京先上坟祭拜薛mama,再赶到四喜胡同探视赵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