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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往事一

    沈清听言赶紧从周成思身上下来,就见他们身后站着一位妇人,衣着只是粗布衫,却是有遮不住的清丽。周成思不清楚来人,把沈清护着身后,道:“只是些道听途说的话罢了。”那位妇人哼一声,顺势在石头上坐下,道:“道听途说的就别乱讲,污人清听。”“我与夫君不过闲谈,本无意扰您清净,多有得罪。”周成思也抱一抱拳道:“刚才多有不妥,请您见谅。”他们两人此时多是被这位夫人的气场吓到,完全没清楚为什么道歉。“认错态度倒还良好,嗯,要是想知道前朝的旧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沈清眼睛一亮,道:“夫人,您知道详情?”“那是当然,我当年,那可是。。不过,事也不是白讲的,我要二十钱,怎么样。”“好,我来付,夫人请讲吧。”说着,沈清就从兜里拿出钱来,周成思却抢先一步先付了,又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沈清垫在另一块石头上,扶着她坐下,站在后面,让沈清背靠着他。“讲吧。”那位妇人看他们这样,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清一清嗓子,道:“这前朝事,虽还未过百年,却已是沧海桑田,都成了故事。世人一句传说而已,倒是把那些人都痛快的变成故纸堆里的人,人们口耳相传都忘了他们原来的样子,其实还有人活着呢。”

    前朝有一位公主,却也不算是公主,因为她不是皇帝的女儿,而是皇上弟弟璟王爷的女儿。要说这位璟王爷,却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可是百战之下,必有一败。这一败就败在北燕,败的尸骨无存,也败的前朝皇帝只好割地求和。一时间这位璟王爷成了众矢之的,尸骨未寒时便遭万人唾骂,那时的秋公主只有五岁。

    “秋儿,跟祖母去佛寺,好不好。”太后是璟王爷的生母。她见识了一辈子唇亡齿寒的故事,不可能让自己的小孙女再经历一遍。璟王爷情笃,可王妃却难产而死,秋公主生在母亲的血泊里,父亲并不多见她,每次抱她都会红眼睛,父亲的身上是有血腥气的。秋公主并不怕死亡,她牵着太后的手走出皇城时,心里还想着再也吃不到御膳房的玉梨膏了。从父亲出事之后,身边许多人,说过许多话。有人安慰,有人暗讽,她都知道。但是父亲会在梦里告诉她,死在北燕,是弹尽粮绝,是平生所做的事里最无愧的,是死得其所。父亲说,他在北燕等着故国的铁骑重踏他的尸骨,等着那个完成他未尽梦想的人,父亲说:他永远都在。

    秋公主在寺庙里长大,她清贵,端庄,带着不染尘埃的优雅,祖母总说,像,像极了。十年的光阴,可以让小孩子长成大人,让中年人变成老者,也足够让一国人忘记一个将军,让一个儿子忘记一个母亲。直到,战事又燃起的那天。

    “秋儿,明天我们回宫了,害不害怕。”秋公主摇摇头,道:“祖母,我们回去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的。”太后笑笑道:“十年了,他们都以为我这个老婆子死了,这朝堂如今一派一派,乌烟瘴气,夏国打进来了,恐怕他们才知道厉害。”“可是,孟将军还不曾回信,恐怕他不会与我们合作。”太后叹一口气道:“他收复了北燕,如今朝中也只有他可用了,等我回宫,从长计议。”“祖母,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去见他吧,我想父亲也会很想见见他的。”太后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们都该见见他,也都该谢谢他。”

    秋公主和太后是在隆冬时候回宫的,那天下着大雪,皇上和皇后迎出城外三十里,世人都道圣上孝感动天。但只有太后和秋公主知道,回宫前,太后潜在的党羽被暗杀了一半,回宫后皇后便将他们都软禁了起来。“这里尚且这样冷,夏国那里得冷成什么样啊。”秋公主知道太后是担心在边境的百姓,夏国人马来犯已经一月了,他们不敢攻城,却时时突袭边境,抢掠边境线上的百姓,如今隆冬,不知道有多少冻死饿死的人。朝堂上还在挣北燕的军功,如今夏国也成了政治筹码,谁打夏国,谁便是棋子,恐怕有去无回,圣上迟迟不出兵,想来是在看谁更适合做这一枚弃子。“祖母,不能再等了,明日,我就去见孟将军”太后沉吟了许久,道:“孟将军不能去。”“祖母,如今,只有孟将军会真心去打了,这一战要是输了,咱们失的可是天堑要地啊。”“祖母不忍心让他死,他赢了这场仗,回来也是一个死,皇后党不会放过他。他要是输了,万人唾弃,皇帝也不会留他,这样的局,不能让他去。”秋公主知道太后的意思,去了就是一个死,何况如今隆冬,在那苦寒之地,得是怎样的恶战,可是,如果和谈,保不住天堑,国家灭亡就在眼前了。

    第二天,秋公主还是出了宫,她扮成宫人模样,费尽辛苦才出了宫,见到孟将军是在他的马车里。

    “孟将军,认得令牌吗?”孟怀年剑抵在秋公主的脖子上,眼睛撇了撇那令牌,道:“我记得秋公主的信我没有回。”“是,是我自作主张来找你的。”孟怀年把剑放回剑鞘里,道:“夏国的情势,秋公主不知道吗?“就是因为知道,才来找你,只有你,肯认真打这一场仗。北燕,你收复过北燕。”“碰巧而已,打仗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的夏国,一样也没有,这样的必败的仗,我不打。”“那你没想过百姓吗?他们流离失所,已经易子而食了。”秋公主说的激动,手在不自觉的抖着,孟怀年哼笑一声,道:“秋公主还是心系百姓啊,可是我的父亲死在百姓的流言里,我打仗从来不是为了百姓,只是为名利而已。”秋公主才想起,孟怀年的父亲是璟王爷的副将,当年只有他从北燕回来,可后来又当街自杀,那些知晓他身份的百姓,从来没有给他公正的评判。秋公主还去过他的葬礼,那时她去过的最简陋的葬礼。“你父亲,我知道,当年死的人,大都又在流言里死了一遍,可是,夏国的百姓何辜。”“秋公主深明大义,我不如。”“孟将军,你梦见过你父亲吗?我梦见过我父亲,我没去过北燕,我的梦里,那里是一片黄沙覆地,大风吹起来,人都撑不开眼睛,我父亲死在一堆将士的尸骨上,黄沙在他身上盖着,特别凄凉,我每次找到他,他都还有一口气,他每次说的话不一样,但有一句,他总会说,他说,他值得,他心甘情愿。百姓的愚昧不都是百姓的愚昧,还有当权者的煽动,被利用的人不该承担这么多恨意,他们本来都是无辜的人。孟将军,你知道的,如果和谈,我们会退无可退,只有亡国,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孟将军,那时候,你可悔吗?”孟怀年不说话,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地方,“秋公主,这辆马车会送你到宫门口,以后有事还是写信的好。”

    秋公主知道他这是松了口,赶紧从怀里拿出两包药“夏国一战,凶险非常,这里有两包药,一包是保命的,危机时刻可用。一包是假死药,孟将军可见势而用。”说着向孟怀年行了大礼,孟怀年也不去扶她,道:“北燕是没有黄沙的。我在北燕为璟王爷建了衣冠冢,不知道他爱喝什么酒,就拿我随身带的米酒敬了三杯。北燕的百姓是记得他的。”说完,便下了马车。秋公主整个人都呆住了,衣冠冢,北燕的百姓,她梦里没有的黄沙。她尽力的想象着,已经模糊的父亲的脸,没有了血迹,嘴角的酒渍带着笑意,他依然说着,心甘情愿。秋公主在马车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