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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不可。我打小在庙里长大,六出寺就是我的家,离开了家,还有活路不?……”“嗯。”为了不让他感到自己在自说自话,释然适时地插进来一句半句。“我问山上干活儿的,才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下面的消息。你现在是真的好了?”大白的关心是单纯的,发自肺腑的。就好像他从不对释然隐瞒自己破戒。当师父圆寂,师兄师弟们陆续另投山门,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他是个孤儿,自幼由师傅抚养长大,师傅的骨灰就埋在这座山上,他不舍得离开。释然拿下斗笠,一本正经地问:“你是真的惦记我,还是惦记我带的吃的?”大白嘿嘿干笑着,快要哭了的感觉:“昨天又垮了一堵墙,你是没瞧见,跑出来那么多的草鞋底,爬了我满手满胳膊的水泡,痛痒死了。我搬了那么多块石头,才找到一窝蝎子,丢到锅子里焙熟了,吃了,才不那么心慌了。你再晚几天来,估计只能看到和尚的骨头了……”“好了,知道了。”释然真心可怜他,就势坐在山门前的古茶树下,解开包袱,拿了个馒头给他。又取下腰间的匕首,拔下皮鞘,切了一大片咸菜疙瘩给他就着。“娘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尤其是吃咸菜。万一呛着了,很容易得痨病的。”看他吃的囫囵,释然心下凄然。俯瞰脚下的镇子,百家饭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但是大白太老实,不敢违例下去化缘。宁肯破戒杀生吃鱼、捉雀儿,完了就会狠念一通。她尚且需要爹娘养活,便有那个怜悯的心,却是没有能力接济别人的。吃完一半,大白不吃了,把半个馒头和咸菜一起揣到怀里,说要留着最饿的时候吃。有了点东西垫底,他似乎有活过来了。讨好地递给释然一把桃木篦子。释然不由得眼睛一亮:那篦子做的还真是精巧,雕花刻字的,那么细密的齿,难为他一根一根处理得油光水滑的。暗叹大白手巧的同时,释然不禁想到:这得有多么地无聊、花费多少的时间,才会做出这种细致的活计,而且,还是自己根本就用不上的。“大白,谢谢你。”大白摸摸光头,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不用啦,你给我做伴儿,还偷偷拿家里的东西给我吃,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你能用上就好。”“等到赶集,拿去卖了,肯定能换几个钱。”大白忙道:“要真能换钱,送我一个大饼就行。”顿了一下,又说:“说笑呢,谁家差个篦子!你不要去,省得给人说。”赫赫有名的杨氏四姑娘,为几个铜板当街叫卖,多丢人啊!“可能会换很多钱哦。你连这点小东西都能做的这么与众不同,将来,必定也能做个好和尚。”释然安慰道。大白咬着一根草,一派茫然:“好和尚要能度厄渡人。这会儿,我还想着有人来度我呢……”“也许,这是佛祖的意思呢?让你吃些苦,多些领悟。你要想想,佛祖当年经过了多少磨难才得的道?有谁是生来就享福的?那些生活优裕的人,说不定他们也有难处、苦处却又说不出来呢。”大白歪头看看她,不胜感激:“你一向不爱说话,这会儿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心真好,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那很好啊,我会好好活着,等着福报到来。你也是,你要努力做个德高望重的好和尚,站得高高的,才有机会跟佛祖沟通,也才能有能力度化我们这些俗人。”大白渐渐振作起来,对于将来,似乎又有了期待。说话间,两人沿着山门前的一条岔路,一直往西,在一棵老杏树下住了脚。三间草房,原是“六出寺”的产业,稍加收拾,便成了张先生的栖身之所。为节省体力,大白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墩上,背靠石桌,探手补丁摞补丁的僧衣里,到处摸索虱子、虮子。捉住一个,先不忙着掐死,而是摊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眉眼儿,看够了,才摁到桌子上,反倒指甲,“啪”的压死,那清脆的仿佛骨节断裂肠腹爆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地惬意。释然不觉好笑地翻个白眼,自顾走进草屋。地上铺着是山上特有的沙子,粗砺、金黄、吸水、干燥。南北的窗子全都支起来了,山里的清凉和草木清香,缓缓流动在空气中。进门是正间,灶台就在进门的右手边,往里,北边一张方桌、两条方凳,就是客厅。释然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左右听听没动静,便走到锅台前,伸手摸摸锅盖,分明还很热。灶台边的水缸里,水是满的,一只水瓢晃晃悠悠自得其乐。灶台一角,用厚纸糊就的面缸里,面粉只够吃几顿疙瘩汤。另一个缸里,绿豆、小米、黄豆、赤小豆却还不少。若是跟大米一起煮稀饭,估计还能吃上一阵子。梁上吊着一个薰得漆黑的破篓子,里头还有半根黑硬的香肠,一把干豇豆,一堆萝卜干、一大块姜。逡进东间,触目所及,真可以用八个大字来形容: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这里的墙壁,跟三房的墙壁是一样的,都用白石灰抹了一层。抹得很潦草,白一块、黄一块,感觉好像生了牛皮癣。北窗下,贴墙立着一个红不红、黄不黄的两开门衣柜,上头的俩铜环倒是磨得锃亮。拉开柜子,几层格子都是空的。一格单衣,一格棉衣,一格宣纸。然后就是几大包的艾草叶和石灰粉,用来防虫、防潮。南窗下的土炕上,一张大而宽的炕桌占据了半壁江山。炕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还有一本,是张先生正在看的。炕边有个半人高的简易书架,上下三层,密密地排满了书籍。释然凑近扫了两眼,并未发现有新书补充进来,不免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