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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用陈金默杀死徐江的时候,高启强就知道自己没法回头了。 拜他那酒鬼老爸所赐,高启强从小就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好人未必有好报,但恶人必然有恶报。 原本高启强也没觉得自己能算得上是个好人,但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是个恶人了。也正因为清楚恶人的下场是什么,所以高启强才一直没有答应高启盛想要进入建工的要求,他的初衷原本只是想要保护弟弟远离黑暗的未来,可谁能想到,他自以为的保护却成了把高启盛逼上绝路的最后推手。 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如果高启强当时不是忙于和程程的内斗,他也许会发现高启盛一次次要求下的真相,而每每想到这里,高启强又不得不痛恨高启盛的那点卑微的自尊心,如若不是因为这可恨的自尊心,高启盛那么聪明的人,也不至于多次在重要的大事上载了跟斗,最后还赔上了性命。 在高启盛死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高启强都无法从自责中走出来,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能尽到当哥哥的责任,是他的忽视害死了唯一的弟弟。因此当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着,地狱里,他还能见到阿盛吗。 然而等他再睁眼时,看到了与想象中不一样的场景,纯白的世界里既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翻滚的血池和油锅。唯一的东西,大概就是不远处像前台一样的地方,高启强谨慎的走过去,来到那个快到他胸口的高大桌子前时才发现桌子后坐着一名男子,对方正埋头看着什么东西,高启强轻声咳嗽了声提醒对方的同时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年轻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一本本子跟一支笔放到了桌子上后简洁的开口,“先登记一下,姓名,性别,死亡时的年龄,出生日期,死亡日期。” 内心虽然充满了疑惑,不过高启强还是先接过了本子规矩的按要求把东西填完后交还给男子,对方看了一眼后也不起身而是带着椅子一起转到背后的柜子前,他背后简单的敞开式铁柜子里放满了一模一样的蓝色资料册,在找了一番后男子在左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本册子,随后他又带着椅子转回了桌子边打开册子开始翻找着什么,最后在翻到某一页时男子看向高启强说道,“高启强是吧,生前做了不少坏事啊,下辈子的话,嗯,你的下辈子是棵草来着,车前草。清楚了吗,清楚了的话看那边,你的左手边一直往前有一扇门,穿过那扇门你就可以投胎去下一生了。” 比起对于自己的下辈子是棵草的消息而言,令高启强更震惊的还属于自己前生活了几十年,如今对方不过寥寥几句就概括完了他的一生,甚至没花几分钟就要他开启他的下一生了,当然,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下辈子做棵草,毕竟上辈子他确实作恶多端,这个结果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惩罚还要轻很多。只是,在离开前,他还想知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我有个弟弟,他叫高启盛,我想知道他……” “这不符合规矩,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结束了,每个人的关系也就在那一刻断了,下一世又是下一世的事情了,所以不能说的。” “……”男子说的是事实,但凡到了下一世做了一棵草,就算他还记得高启盛又能怎么样,对方或许早就忘记他了,何况一棵草又能做什么呢。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男子收起资料册突然问高启强,高启强愣了愣,说:“是的,很重要,我弟弟他,算是为了我而死的。” “这样啊。”男子点点头,高启强以为对方松口了,立刻紧张的问,“那我能问一下他下一世过的好吗。” “这个无可奉告。”男子又摇了摇头,高启强失落的低头,却又听对方说,“但是,你可以回去改变你们两个的命运啊。” “……”高启强有些无法理解了,他明明上辈子作恶多端到下辈子只能做草,怎么上天居然还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去挽救他弟弟错误的命运吗。 “你看,左边,就是投胎的门,右边,是重回人间的门。”男子站起身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你只要穿过右边的门,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只不过这一次,你会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 “我……真的可以选择那里吗?”高启强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可以获得这样的机会。 “可以啊,不过每个人拥有重来的次数都不一样,所以建议你最好把每一次都当成最后一次般慎重看待,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好好积攒阴德,也许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能投胎做人了。” “不用很多,能有这一次,我就很满足了,谢谢。”高启强含着泪跟前台男子道谢,对方摆了摆手示意高启强可以走了,后者也就不再多说的转身朝着右边的门走去。 来到门前,高启强深吸一口气后握住门把手,随后,开门,走进,迎接他崭新的第二次人生。 ※ 上辈子的时候高启强不是没想过带着弟弟meimei和他妈离开那个男人的,只是,有的时候你想救的人,却未必想被你救罢了。他记得就是车祸的那一年,有一次,男人又喝醉了打他妈,那次下手重了点,他妈都吐血了,男人看见只能不满的停手,最后在狠狠的踢了一脚泄愤后就醉醺醺的去睡了,因此高启强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跟他妈说:“妈,我们走吧,我们四个,去哪里都行,离开这个禽兽。” 可是他妈却哭着问他,几十年都生活在这里,能去哪里呢,再说,我又什么都不会,要怎么养活你们三个啊。 面对这样的问题,高启强一时间怔住,这个问题他真没考虑过,但是……他想了想以后立刻说,我长大了,我可以去打工赚钱养你们!他妈摸着他的脸挂着他看不懂的笑摇了摇头,她说,阿强,你不懂。是的,当时的他不懂现实的残酷,生活的艰辛,他只想着只要和弟弟meimei跟mama在一起就很满足了。可是……在他还来不及实现这个想法时,那个残忍的男人就带着他妈,永远的彻底的离开了他们兄妹三人。 所以这一次,高启强决定不再重蹈覆辙,既然他妈不肯走,那就不走吧,反正只要等到那个男人死掉后,就会自动从他们四个人的生命里消失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拿着那五百块抚恤金他要怎么做。 其实对于现在的高启强而言,他是能让厂里拿出不止五百块的,只是,有的时候钱多也未必是件好事,上辈子三兄妹拿着五百块都差点让人抢了,别说拿得更多了,到时候恐怕连命都会保不住,所以对于这一点,高启强没打算做出改变。 至于鱼档是被他首先排除在外的,在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阴影的。 思来想去,高启强决定摆摊,就是前期会比较辛苦,不过,他们家的遗传好像就是比较能吃苦。何况,选择这个还有一点,是为了他妈,在经历了十几年的压迫后,他妈的懦弱已经印到了骨子里,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改正,在往后的日子里只会继续吃亏,高启强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活多久,为了确保他妈以后就算没有他也能好好的带着弟弟meimei活下去,他必须及早的改变这一状况。 做出决定后,就是等待,高启强等到自己能上小学之后就开始利用上学和放学的时间在旧厂街附近的大街小巷里乱窜,既是思考摆摊卖什么,还有就是选择去哪里摆摊比较好。 终于,时间来到了他十三岁那年,车祸当天的一大早,高启强就哄骗高启盛装病,他知道男人不会拿钱出来让他妈带他弟去看病的,所以高启盛断断续续真真假假的咳嗽搅得男人心烦意乱,碰巧这时候厂里又突然通知他去拉货,男人自然毫不犹豫的就要拉着他妈一起去,可是他妈在哄了他弟一早上不见好后早就心力交瘁,她难得的朝男人发了一回疯,她说她不去,她要带阿盛去看病。这是男人唯一一次被他妈震住,最后只能不甘心的走了,当然,是一去不回。 医院肯定是没有去成的,毕竟本来就没病,男人一走,高启盛就不治而愈了,他妈显然没想到他弟会突然的康复,还紧绷着神经惴惴不安的抱着她的小儿子。 终于,半夜的时候厂里的人来了,带来消息的同时还有那五百块钱。 他妈站在门边猛然听到男人的死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愣在那里,厂里的人见状立刻不由分说的将五百块塞到了她的手里,嘴上喊着“钱你可是收了的,到时候别想着来闹!”说完就生怕他们家反悔似的转头就跑。 许久,他妈才终于压抑出一声抽泣,随后放声哭了起来,弟弟meimei被吓到了,立刻去抱他们的妈,只有高启强站在那里,心里无悲无喜,他知道他妈不是因为伤心才哭的,那是解脱后的喜极而泣罢了。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高启强走过去关上门拉着他妈回到桌子边让对方坐下后说:“妈,别哭了,你先听我说。” 然后他就开始说自己的计划,说五百块虽然少了点,但是够摆摊用了,就是要每天早起晚睡会很辛苦。他还画了路线图,标记了几个适合摆摊的地点,甚至还勘察了哪些地点适合早上、哪些适合中午、哪些适合晚上,他说的很慢,偶尔还会停下看他妈的表情。 最后他说:“妈,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是只要我们一起,总会好起来的。” “阿强。”高母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对方,十三岁的年纪,其他的孩子眼里都是天真纯粹,但是儿子的眼里暗沉的含着她看不懂的思绪,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孩子在失去父亲后能冷静的说出这些计划来,他又是筹划了多久。随后她又想到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小儿子一大早突然开始表现异常,结果在男人走后又迅速的康复,她终于想不下去了,一把死死的将三个孩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如今,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了。“对不起,阿强,对不起……”她这次是真的伤心的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当的太失败了,不仅没有从小好好保护过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了,反而总是被对方在保护着,甚至,费尽心思的替她考虑将来。“别怕,以后mama来保护你们。” 至于高母去摆摊后谁来照顾高启盛和高启兰,本来高母想着要去拜托别人来照顾的,但是被高启强否定了,他说,有些时候,适当的卖惨会引起他人的同情,带着弟弟meimei会让一些人下意识的在某些时候优先选择她。高母觉得这样不妥,弟弟meimei还小,跟着她去摆摊会受苦,谁知,听着她的话,高启强却淡漠的开口,妈,一时的受苦,和一辈子受苦,你怎么选。 冷静到冷酷的话令高母摸着儿子头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事实证明,高启强是对的,经过几天试验下来,许多人会下意识的帮助自以为的弱者,尚且年幼乖巧的高启盛抱着高启兰只要坐在炒面车边,自然会引来一些人流,然后经过一个月的摸索后,最终确定下了日后每日的固定摆摊场所。 不仅如此,高启强一开始的初衷也渐渐有了起色。摆摊一个月后的高母和初摆摊时的她如今几乎判若两人,起初她唯唯诺诺拘谨怯弱的不敢开口,但是好在有热心人群帮忙,还算有生意,可当热心人群渐渐散去没人光顾时,她就不得不靠自己了。那段时间里高母明显的焦虑和不安着,高启强看见了什么也没说,他想帮她的,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帮她一辈子,有些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走出去,好在,几天后她终于过了自己那关,随后,渐渐地,也就越来越顺手,越来越轻松,并且在三周后,她很快就和附近一同摆摊的人唠上家常聊的火热了。 其实,这样的高母才是高启强记忆中的样子,他从来没跟弟弟meimei提过,mama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会笑的,甚至,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哼着歌,朦胧的记忆里还残留着阳光下温暖的笑容,可是,很快,对方就再也不会笑也不会唱歌了,他的所有记忆也永远停留在了旧厂街那条家与市场和工厂之间三点一线的黑暗长路里。 本来,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高启强也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他的上辈子里,高母早早就退出了舞台,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哪怕如今他计划的很好,可是她的未来于他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当她的未来里出现高启强所不知道的变量时,他措手不及。 那是在他13岁这年的最后一天夜里,高启强如往常般来到女子大学的附近想要帮他妈一起收摊的,可是当他赶到时却意外的没看到人,他的心里瞬间升起了不安的感觉,立刻问最近一直在母亲摊子旁摆摊卖水果的阿姨他妈去哪里了,老阿姨看着他,怜悯的说,哎哟,阿莲啊,跟人打架,叫派出所的人带走咯。 那一刻高启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朝着旧厂街的派出所赶去,却在半路的时候就遇到了人。 其实有的时候连高启强都会下意识的忘记,他妈今年也不过是31岁,就因为三个孩子和十几年的cao劳让她看上去比原本的年龄老了很多,但是,最近心境上的变化,和脸上不再出现的伤痕正在慢慢恢复她这个年纪本应有的光彩。 高启强的视线移到她旁边的人身上,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警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正常的一幕,却让他心里忽然刺痛了下,晃神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鱼档里正义的年轻警察和那个看似老实的鱼贩子。 “阿强。”高母看见了他,叫他,高启强立刻收起不安的心走上前,努力装作乖巧的样子喊了声,“妈”。 “阿强,这个是王警官,今天有个人想赖账,是王警官帮忙把钱要了回来。”虽然是轻描淡写的语句,可是高启强了解话语背后的危险,但凡遇上不讲理的小混混,万一真要打起来,他妈一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根本不会是对手。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是真心跟年轻警察道谢的,“谢谢王警官。” 后者原本推着他家的炒面车,看见他行礼立刻上来扶住高启强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嘛。”语气里带着一些害羞和不好意思。 还是太年轻了,高启强偷偷打量他,他推测对方估计是入职没多久,跟当年的安欣一样,眼睛里还充满着那些正义的光。视线稍微移开点,高启强看到了高启盛,对方正趴在王警官的背上不舒服的闭着眼睡着,至于高启兰,则在mama的怀里睡得正香。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眼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有种荒唐的想法,这四人在一起竟像是一家四口般和谐。 高启强的心里忽然莫名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他就伸手要去接高启盛,同时说:“妈,我们就不要妨碍王警官了,回家吧,阿盛和小兰都很困了。”王警官本来想说他送他们回去,但是发现高启强坚持的伸着手只能尴尬的放下高启盛,高启盛被弄醒了,高启强干脆让对方抱着自己的脖子挂好的同时去推炒面车。 王警官尴尬的站在那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那个大男孩了,他有些不安的去看高母,后者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这么冷漠对人,她只能抱歉的朝着王警官笑了笑后再次道了声谢就去追高启强了。 ※ “阿强,你刚刚太没礼貌了。”高母追上高启强后叹息的说着,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对方一向待人有度,懂得掌握分寸,但凡接触过的没有不夸赞高启强的,因此刚刚她也惊讶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心境改变后,她多次想要找大儿子好好谈谈,对方心思过于沉重了,她希望儿子能过正常的生活,可是高启强对此总是三言两语的轻巧回避问题,此时,她又想跟对方好好谈谈心了,所以她说:“阿强,妈知道以前是妈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们,有的时候,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问题都可以解决的。” “……”高启强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股无名火来的莫名其妙,他最后叹气的说,下次不会了。他的问题,他的问题谁也解决不了的。高启强还是那句话,“妈,我没事,真的,只要你和阿盛小兰过得好,我就很满足了。” 然后高母知道,这次的对话又被迫终止了,她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很难过,她知道他的大儿子瞒着她什么,然后她就想起来,除了幼儿时期,她的大儿子好像很少哭,就算笑,也是对着弟弟meimei和自己,是那种拘谨又克制的笑,她的儿子似乎被迫一夜之间长大了,甚至直接跳过了应该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 “阿强。mama,真的太没用了。”高母忍不住扭头落泪,高启强叹息,他只能无奈的跟高母再三保证下次不这样了,对方才总算不难过了。 高启强此时才不得不正视的对待起这件事情了,他知道他妈还年轻,确实不应该被三个孩子拖累,今天就算没有王警官,下次也许还有其他的张三李四出现,难道他要她因为他们兄妹三个一辈子都不再找吗。 他妈苦太久了,他也不忍心让她一辈子都困在他们兄妹三人身边,所以,他决定了,如果那个王警官是个能值得托付的人,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周六的时候,高启强在吃过早餐后去了旧厂街派出所门口转悠,他利用自己孩子的身份撒谎说有一次东西被偷了,被王警官找回来了,想感谢他的,问人在不在,不在那也没事,可以等等,然后说王警官很帅啊,有女朋友吗,自己有个漂亮的jiejie,如果有王警官这样的姐夫就好了,但是婆媳关系会不会难处理,王警官的mama凶不凶之类的。 门卫就跟着他磕着瓜子唠着嗑,把什么都唠了。 几个小时后,高启强蹲在派出所的拐角处整理着笔记。 王警官,男,二十六岁,写到这里高启强顿了下,心里的不舒服感又上来了,他揉了揉胸口继续写,父母在十三岁的时候意外死亡,父母原本也是警察,现在跟爷爷奶奶住,还没有女朋友。 收起笔记,他的精神开始恍惚起来,他努力的起身,想着今天他妈是在哪个商场摆摊,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他要去帮忙收摊了,可是他还没动就听见有人在喊安欣。 “安欣!安欣!” “……”一开始,高启强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声音越来越近了,所以他急忙回头,接着胸口一痛,被人狠狠的撞上了,那个脑袋到他胸口的男孩子捂着自己的鼻子飞快的窜到了他的身后,同时一个人影在高启强面前冲了过去,对方在喊,“安欣!” 等人影走远以后,藏在他背后的孩子探头出来,高启强转身打量对方,多少找到了点安欣的影子,“你叫安欣?”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要找的是你,你为什么不回答。”高启强打量对方,看到了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脏污,他的脸上还带着伤,嘴角甚至破了皮,他忽然响起安欣曾经跟他说过,说小时候也打架,那时候不知道疼,结果最后打他最疼的居然是他爸,只是,高启强记得刚刚喊人的是个女人,那估计是安欣的妈了。“你不会是打架,被人送到派出所的吧。” “你管得着吗。”安欣很不客气的嘟囔,脾气倒是比长大之后还要大,看起来叛逆的很,高启强冷笑了下,他是管不着,所以他不打算逗留的准备走了,却没想到安欣居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在走了一段之后,高启强终于忍不住的转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安欣看天看地不看他,许久他低声说:“我惹我爸妈生气了,不想回去。”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安欣终于看他了,眼睛里是大年三十那晚审讯室里看他的真诚,“不知道,就是觉得,你不会害我的。” “……”高启强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最终只能把人带去了自家楼下的一个小卖部,他经常来这里买东西,所以跟里面的老板很熟悉。高启强让安欣在小卖部门外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去小卖部里拿了瓶汽水出来,他先是把汽水塞到了安欣的手里,然后蹲到人面前拿着在小卖部里打湿的手帕替对方擦掉脸上的灰尘。 安欣拿着汽水愣愣的跟他说谢谢。 “喝完汽水就回去吧。”高启强小心翼翼的越过他脸上的伤口一边擦着一边开口。 “不要。”安欣固执的扭头,结果就是自动的将伤口送到了高启强的手下,不小心被摁到后疼的他直哆嗦。 “你爸打你不是没道理啊,小小年纪干嘛跟人打架。” “你怎么知道我爸打我了。”安欣立刻警觉起来,毕竟是警察的孩子,他终于发现眼前的人对自己好过头了。 “我爸也打我。”高启强撩起额头上的头发,那里还有一些旧伤疤。“我也喜欢打架,班级里的男生基本上都打过,然后老师跟我爸说了,我就挨打了。”半真半假的谎言往往是很具有说服力的。 “那你……为什么打架。”安欣的戒备果然松动了点,但他还是不放心的紧盯着高启强,高启强擦完安欣的脸再去给他擦手,仔仔细细,随后他笑着说,“男孩子嘛,打架哪有什么理由,不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嘛。” “那你赢了吗?”终于,安欣放下了戒心,但随之而来的是好奇。 “一半一半吧,你呢。” “赢的比较多。”安欣不无骄傲的回答。 高启强没说话,他只是忽然去按安欣脸上的伤,后者立刻痛的后仰,“你干嘛。”他恼怒的喊。 “痛吗。” “废话啊。” 那你跟我说不知道痛,骗子。高启强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老板送的。“给。” 安欣还在生气,不想接,高启强就强行塞进了他手里,接着,他摸了摸安欣的头,就像每次对碰伤了就喊疼的弟弟一样温柔的哄着,“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一手捏着汽水一手捏着糖的安欣盯着对方,而此时的高启强才想起时间不早了他要去找他妈了,所以立刻跟安欣说:“记得回家知道吗,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 “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不能。”高启强认真的拒绝对方,他说不能,“安欣,回去吧,你的爸爸mama在等你。”说完,高启强就走了,而安欣则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和汽水,心里想着的是,我想来就来了,为什么还要你同意。 然而,后来他爸妈因为人事调动的问题,他最终还是没能来到这里,再见那个人一面。 ※ 那次的插曲过后,高启强又对王警官跟踪调查了一个月,最后的结论是,对方确实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这个好人对他妈好像是动了真心,现在唯一可惜的是…… 他那酒鬼老爸才死了半年多,但问题是,虽然他酗酒又人渣,她妈想再找一个也是人之常情,可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一旦碰到这种事情,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言,人家才不会关心你丈夫的人品问题,只觉得人才死半年就着急忙慌嫁人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背后也许有什么隐情,估计是你们这jian夫yin妇联手杀了人,又或者是你这女人不守妇道,高启强深知流言蜚语的可怕,毕竟这曾经也是他手里的利器之一,如今他妈才走出心里阴影他不希望他妈再次回到黑暗中去。 所以,在某个周六的下午,高启强约了王警官在派出所附近的茶楼里喝茶。 王警官对于高家的这个大儿子有些忌惮,因为对方看人的眼神太过深沉了,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茶楼里,高启强先是主动给王警官倒了杯茶,然后再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开口说,“我妈说,最近多亏了王警官,来摊子上闹事的人少了很多,谢谢啊。” “应……应该的。”王警官觉得很奇怪,他入职也有不少时候了,这期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都有,但就是没有哪一个……跟对面这个14岁的孩子一样有压迫感的,一个14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气场?相比较起来,高家的其他人都显得单纯的太多了。 “王警官喜欢我妈吧。”那个孩子又开口了,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咳咳。” “别这么惊讶,我也14了,该懂的都懂了。就问王警官一句话,是真心的吗。” “我我……是的。”王警官已经看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了,他的对话太跳跃,又或者故意将人引导,他突然想起在高家人的邻居嘴里听到的,酒鬼父亲,遭受虐待的母子,那么这个孩子那么早熟深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嗯,别紧张,”高启强点点头,“我只是想说,王警官,我爸才死半年,所以你懂得,我妈现在还不能改嫁,不然对你对我妈的名声都不好,我就想问问王警官能等吗,可以的话就再等个两三年,不行的话就可以放手了。” “我能!我等!” “……”这下换高启强看不懂了,这王警官才认识他妈多久,怎么就这么痴情了。他低头喝着茶,突然想起那次面馆试探时,安欣紧盯着他的眼睛,还有路灯下死死看着他的眼神,“谢谢。”王警官没想到高启强会忽然开口朝他道谢,他愣了愣,不明白他指什么,可随后他又觉得那句谢谢应该不是对他说的。 但答案到底是什么,王警官也不清楚,因为高启强还要帮他妈收摊,所以没坐多久就走了。那之后,王警官接受了高启强的建议,减少了去高家摊子的次数,毕竟,他是真心喜欢高家的那个母亲的,其实在当时帮助对方之前,他就注意对方很久了,一个女人,辛苦的带着三个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满面愁容的,后来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不知不觉的他就被对方身上的那种艰难困苦中不屈不挠的精神吸引了。所以纵然高启强给他的感觉很不安,他也还是忍不住常常去光顾炒面摊。 在处理完王警官的事情后,高启强又开始筹划起接下来的事情。 炒面摊的生意目前还算过得去,但不是长久之计,再过两年阿盛就要上小学了,他也差不多要离开去上高中了,到时候就没人带小兰了,所以最好赶在那之前把店面的事情确定下来,这样他妈就不用每天辛苦背着小兰推着炒面车到处跑了。 这样想着,高启强原本向前的脚步停顿了下随后改了方向,旧厂街路口有个报摊,他记得前些日子还贴着招人启示。 随后,这天傍晚的时候高启强收获了一份派发报纸和送牛奶的工作。这样一来,从第二天起,高启强每天都会早起两小时,派发报纸和送牛奶的同时物色着便宜又合适的门面。 ※ 两年后,高家在高母和高启强的努力下总算攒够了钱开了家面店,至此,离高启强去上高中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办了,那就是他妈和王警官的事。 对方这两年一直记着跟他的承诺,很少去高家的摊子跟面店,偶尔出现也只是简单的交谈,高启强对此很满意。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邀请王警官去他们家吃饭,并暗示对方可以跟他妈求婚的时候,王警官竟然拒绝了,经过两年多的成长,年轻警官变的越加沉稳,他说高家的面店刚刚起步,高母应该会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到面店上面,所以感情的事情还是再放放。高启强对于他能这么想表示很欣慰,这样一来王警官在他心里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点,所以他让王警官放心,哪怕以后出现了别人,他也会坚定的站在王警官这边的。 然而,他妈和王警官的事情都还没进展呢,阻力就出现了,对于这点高启强倒没什么意外的,毕竟他妈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王警官的家人没意见他才觉得奇怪。 因此当王警官的爷爷奶奶来他家对他妈一阵阴阳怪气的时候高启强并没有没说什么,两个老人家的意见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看他妈和王警官怎么想。后来,王警官来了,他说他还以为两位老人家在他两年多的劝说下早就看开了,没想到在他说想娶高母的时候还是来高家找麻烦了,他说着对不起,而他妈则是说希望王警官以后还是别来了。 高启强抱着meimei拉着弟弟没再听下去,他带着两个小的去下面的小卖部喝了一瓶汽水再买了一人一根棒棒糖后回家,那个时候他妈跟王警官已经说开了,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高启强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他带着弟弟meimei去了王警官家里,鉴于上辈子他也没少在养老院混,所以老人家们爱吃哪套他还是很清楚的。 首先,一进门,两个小的就甜甜的喊爷爷奶奶软化人心,接着是端茶倒水扫地拖地什么的装巧卖乖,加上高启兰这些年除了跟他妈摆摊吃的苦外,在全家的保护下和王警官时不时的接济下,长的白白胖胖的很是讨人喜欢,因此两个老人虽然还有怨言可是面对三个孩子怎么也说不出口。接着高启强适时的让高启盛露出自己手上的伤口引人注意,两个老人看到了自然就问怎么弄得,这个时候高启强再伤心的说出他们的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嗯,当然,高启盛的伤都是他自己调皮捣蛋弄得,跟他们的爸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到这里的时候,两个老人家的心里防线基本就差不多了。如果他们还有什么顾虑,高启强猜还有一点,就是担心高母心里只有三个孩子,哪怕以后跟王警官结婚了也不会同意再生一个,那王家就要断后了,所以高启强说,mama说了,跟王警官结婚以后他们三个都会改姓王的,说完,他看了眼高启兰,后者心领神会的说,小兰好想快点要个弟弟meimei呢。 那之后,王警官的爷爷奶奶终于松了口。 只是,高启强心里明白,他是不会允许这个家里再多个孩子出来分走原本属于他弟弟meimei的爱的,他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也知道这么算计王家有损阴德,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他妈和弟弟meimei。 所以当他在考上高中要离开家里之前,特意嘱咐了他妈在他走后就在面店门口贴个告示,凡遭遇困难走投无路的人或身无分文正在挨饿的人,都可以来面店吃面,吃到饱为止。 高母觉得这样不妥,万一遇到一些骗吃骗喝的呢,高启强笑着说,妈,恶人自有恶报,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那之后,高启强就离家去上高中了。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在碾转反侧失眠了几夜后才想起这一年,安欣的父母会因公殉职。巧合的是,他妈和王警官也选在这月结婚,因此,高启强已经想好送王警官什么新婚礼物了。 鉴于他妈的身份问题,王警官跟他爷爷奶奶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从简,基本没请什么人,除了比较亲的几个直系亲属外就剩下王警官的师傅跟几个师兄弟了。 不出意外的,王警官的几个直系亲属对他妈的态度很是嫌弃,倒是王警官的师傅和几个师兄弟表现的还好,这样看下来,高启强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今年他就要毕业了,之后要去哪里他也想了很久,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决定报考警校,等到毕业之后他想进旧厂街派出所。 回学校那天,是王警官送他去的车站,临走之前,高启强总算送出了他的礼物,他将那封信郑重的塞进王警官手里,并认真的告诉他务必按照信上说的做。 王警官一开始是没放在心上的,他甚至是在第二天才打开了那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几句话,一个时间,一个地点,最后末尾,加大加粗的警告,写着“配枪”二字。王警官很疑惑,他把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试图找出高启强在开玩笑的成分,可他心里有很清楚,高家长子从不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所以,王警官按照信上说的去做了,在一个礼拜后的某天晚上,他叫上了最信得过的师兄,两人配着枪去了信上的地址。 接着,是枪声和鲜血。 大雨之下,王警官紧握着枪的手在颤抖,他刚刚开枪打死了一个人,因为对方持枪劫持了一名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巨大的冲击感令他紧绷着神经眼前只有鲜血再无法做出其它动作,他的师兄早就已经冲到现场查看情况,许久,师兄回来沉声告诉他,被劫持的女子和原本跟劫匪对峙的男人,都是市局刑侦队的,而被他射杀的,是最近在京海闻名的一伙银行抢劫犯的嫌疑人之一。 啪嗒一声,配枪脱手,王警官震惊的看着他的师兄,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飞快的捡起配枪在自己的衣角上擦掉自己的指纹后塞进师兄手里,然后抖着声音缥缈的开口,“师兄,求你个事情,我们今天是碰巧经过这里,是意外救的人,嫌犯,是你杀的。” 他的师兄很惊讶,这次的意外事件不大不小能算得上是个功劳,有谁会愿意一辈子呆在旧厂街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里,可对方很快明白了王警官背后的意思,今天本不是他们值班,何况普通的巡逻为什么刻意配枪,他问王警官对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王警官不提,他不问,这件事情就这么默认下来,只要他们对好话,一切都会被掩盖过去,所以他拍了拍王警官的肩膀,沉默的接过了这个功劳,然后两人等到市局的人来,回答了几句,就驱车准备回到旧厂街的派出所去。 路上的时候,王警官的思绪还处在一片混乱中,一边是初杀人的恐惧,一边是他对高启强至今也摆脱不了的敬畏之情,如果不是他与高启强相识已久,只怕会下意识的以为高启强是不是和嫌疑人有什么关系,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今天在那里可能会有两名警察遭遇不测的,不……哪怕是他与嫌疑人有所联系,也不至于提前预知那么久的。 忽然,王警官想起那天晚上,高启强站在他跟高母的新居楼下遥遥看着他们的家,语气平淡的说:“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妈和弟弟meimei就交给王警官了,希望王警官记得今天的承诺,替我好好照顾他们,等我工作后,就会找房子搬出去住,以后如果没必要的话,尽量不会再来了。” 从很早以前起,王警官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一家人,可高启强却总是把自己撇除在高家之外,他做的每件事,都只关系到他妈和他的弟弟meimei,他从不会考虑到自己。他想起偶尔和高母谈起高启强,高母的神情里总难掩悲伤,她说自己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阿强,她今生唯一想做的就是保证阿强这生不会再受伤害,能够幸福的过好下半生。王警官因为高母,心中早就将高启强划入到了自己心底的那份保护名单里,所以,当他隐约猜到些什么的时候,也不过是将这秘密隐藏进心底深处,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他相信高启强就是因为知道他会保守这个秘密才会放心的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做的。唯有一点,他想不通,那两个警察,看起来像送礼,但事实上送礼是附带,救人才是主要的,他不清楚他们与高启强之间是什么关系,因为很少有高家人之外的人能让高启强这么上心。 几天后,王警官就听说他的师兄要被调去市公安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警官的心里没有遗憾,只有松了口气。毕竟从放弃那个功劳开始他就决定老死在旧厂街派出所哪里也不会去了,所以当师兄来跟他道别的时候,王警官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对方的,而他的师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最后只吐出了“保重”两个字后走了。 ※ 四年后,高启强自警校毕业,并且如愿的进了旧厂街派出所。 入职前一晚,他被他妈三催四请的请去了她跟王警官的家里吃晚饭。 回旧厂街那天,高启强就跟他妈难得的大吵了一架。原因就是高启强说到做到,一回来他就搬着自己的东西回了老宅,不论他妈或者他弟弟meimei好说歹说就是不去跟他们住,他妈就开始哭,当然,这么多年了,他妈早就学会了苦rou计,也不真哭,所以在试探之下发现高启强是铁了心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儿子每周都要去家里吃顿饭,等到高启强答应下来后才肯带着小儿子跟女儿回家。可这下换高启盛不干了,他扯着门框不肯走,说哥不回去他也不回去了,他要跟哥一起住,他一闹,高启兰也跟着闹,一旁的王警官被高家四个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自从结婚后,他在家里说话的地位一落千丈,现场根本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所以他求助的看向高启强,果然,只要高启强开口,也就一句话的事情,高启盛和高启兰便一声不吭的乖乖跟着他们的妈回家了。 那晚餐桌上,高母说,既然去了旧厂街派出所,不如就让你王叔带你吧。 高启强的视线扫了眼王警官,后者立马很识趣的说,我算了,关系太近了,会被说闲话的,还是让老陈带吧。 “陈警官很好,我喜欢陈警官。”高启强早都打听过了,目前派出所能带人的除了王警官还有三个,一个是业绩狂,天天在外跑,一个是万能胶,哪里缺人补哪里,剩下个陈警官,因为年轻的时候一些事情,现在只是条咸鱼,天天划水,高启强喜欢这个,反正他进旧厂街派出所不求功绩只是为了哪天他妈或者弟弟meimei出事了他能迅速赶到现场罢了。 原本高启强是打算就这样混个一辈子直到结束的那天的,却没想到才划水了三个月,上辈子的孽缘又来讨债了。 那天高启强如往常般走进派出所,然后敏锐的他很快发现了所内的气氛不对,到了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些窃窃私语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姓安的警察,几年前的案子,银行劫犯,谋杀,复仇之类的。 还没等高启强从这些线索中回神,他就被王警官扯出了办公室,在走到某个角落后,对方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当年他救下的那两名警察在前天,被人杀害了。 高启强听完微微一怔,等明白发生了什么后立刻转身出去了,他匆匆跑到了市局门口才想起安欣这个时候只有19岁,根本不在这里,所以他又气喘吁吁的跑回了派出所找到王警官,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神情,只是本能的紧紧抓着王警官,希望他能帮忙打听那两名警察的葬礼时间。 王警官没有多言的点了点头回了个好字。 然后,葬礼那天,高启强去了墓园,当时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雨,他站在暗处观望着在墓碑前敬礼的人群,只是,他没在人群里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今天是安欣父母的葬礼,对方不可能不到场,所以他就一直等,可是等到人群走完了安欣都没有出现,高启强犹豫了一会后决定去墓前祭拜过再离开,却在走到近前时听到了低低的哭声,他愣了愣,寻声绕到了墓碑后,他要等的人原来已经到了,对方正抱着双膝背抵着墓碑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高启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两天他也想了很多,后来他明白了,归根究底还是工作引起的,刑警这个身份就像一把屠刀悬在安欣父母的头顶,只要他们一直走在前线位置,那么屠刀落下是迟早的事情,而这次死亡之所以令人那么难以接受的原因是,两人好不容易躲过了第一次,却没躲过第二次,两次间的间隔又那么短,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看见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 “我其实,不是真的想打架,就是想见他。”突然,高启强听见安欣开口,对方抬头看向他,被雨水打湿的脸上找不到泪水的痕迹,可是难过的眼神却与记忆中的重叠,他仿佛再次见到了那天在莽村村口盯着他说李青死了的安欣。 高启强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抖得无法再跨出一步,所以他只能在原地扶着墓碑慢慢的坐下,然后伸手……克制着不再颤抖后才缓缓落在安欣的头顶,一如以往很多次安慰高启盛一般的,轻轻滑落安抚性的拂过对方的脸颊再落到了肩上,最后轻声的说,“他们明白的。” “我……能成为他们那样的警察吗。”安欣的眼睛透过雨幕看向高启强,后者回视他,最后坚定的点头,“可以的,只要你想,”你会是他们的骄傲。 许久,高启强站起身,然后把手伸给安欣,“我送你回家吧。”安欣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一会才抓住后任由高启强把他拉起来。往大门口去的路上,高启强在口袋里掏了掏,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反正他的口袋里总少不了各种的糖,所以,他摸了块包裹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糖塞进了对方手里,说:“有人跟我说,不开心就吃糖。” 安欣捏着那颗糖,再看向拉着他的人的背影,不由想起了9岁那年的汽水和棒棒糖。 “安欣,你会成为一名很好的警察的,所以,勇敢的向前吧,别回头。” 到墓园门口的时候有人正着急的往这边走,高启强认出了那是孟德海和安长林,所以他放开了安欣的手,推他向前,安欣回头看他,高启强朝他笑了笑说,去吧,我也要回家了。安欣问他,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不能,敛去笑容,高启强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安欣想问为什么,但是高启强已经转头走了。 他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最后收进了口袋没有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