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口脂
相比起去清正殿里批折子，更让陆承晟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应当是洛织昭那位没规矩的小侍女。 陆承晟怎么都想不明白，洛织昭怎会容忍一个侍女成天没大没小莽莽撞撞，明明同她说了从此屋内的事情不必再多管，还是时不时从屋外冲进来，急急地要抓住他的手给他看东西。 所幸即使陆承晟难以假装成自家皇后那样的温柔娇弱，这侍女依旧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同来，依旧亲密地跟在他左右侍奉，几次的肢体接触直让陆承晟全身的火往头顶冒。 陆承晟一早就知道洛织昭身旁这个叫守月的侍女，但凡两人相见，守月一般都在皇后身边，但他与洛织昭在一处时，通常婢女们都是不敢造次的。 他着实没想到，竟有人会如此……聒噪。 “娘娘，今日还要去清正殿吗？”守月从外头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陆承晟正对着镜子，有些笨拙地要把簪子插入盘起的长发里。 “我来帮……” “等等。”陆承晟喊住她，“朕……这本宫自己来就行了。” 娘娘已经连续两天素面朝天地去见皇上了。虽说娘娘天生丽质，但连个口脂都不抹，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守月试探着道：“前几日新进奉的口脂在娘娘左手边的小盒里，若是之前的用腻了，娘娘便试试新的吧。” 陆承晟手上动作一顿，守月目光殷切，透过镜子能瞧见她一直在屋子外头看着他，见洛织昭没动，又劝了一句：“娘娘，不如让守月来帮您上妆吧。” “……不必了。”陆承晟硬着头皮伸手取了旁边那个小盒，从里面随便取了一盒口脂出来，“你先出去吧。” 娘娘自那夜皇上来了之后便比平日更加冷淡了，此前守月还感觉自己与主子的关系似乎比之前更进一步了，这两天却似乎又被打回了几年前。 守月心里莫名有点怅然，最后瞧了一眼自家娘娘的背影，阖上门出去了。 陆承晟笨拙地往唇上抹了一层厚厚的口脂，对着镜子瞧怎么瞧怎么不对，一气之下用一旁的帕子擦了，却染得唇边的皮肤一片红。 干燥的帕子怎么也擦不去口脂的印子，陆承晟越擦越觉得火大，听门外又隐隐传来脚步，却停在门前没移动，心知是守月又回来要劝他，提高了声音道：“守月，打盆水进来。” 半晌，门外那人才又端着盆子进来。陆承晟转身，要把帕子放进水中浸湿，这才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守月。 “……你怎么来了？”陆承晟话音未落，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冷硬，补充道，“织昭。” 铜盆被放到一边的红木雕花圆椅上，陆承晟手里的帕子被洛织昭拿过去，在水里洗去上面口脂的红痕，细细拧干了。 “皇上，臣妾来帮您吧。”洛织昭此刻身形比陆承晟高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湿润的帕子却还是被覆在他红了一大片的脸侧，几乎是温柔地擦去上面的痕迹。 没有人类的体温，手帕的冰凉的触感让陆承晟勉强多了点安心，但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是令他抿紧了嘴唇，尽管这个男人可以说就是他自己。 昨天夜里答应她的…… 今晚让她来长宁宫。 思及此处，陆承晟拳头虚虚捏了一下，强迫自己仰起头接受洛织昭的触碰。 “皇上是要涂口脂吗？” 陆承晟刚仰起头，就听见洛织昭问了这一句。他还未想到怎么解释，洛织昭就把桌上那盒小巧的脂膏托在手心，朝陆承晟露出一个笑来。 尽管养尊处优，男子的手指还是比女子来得粗粝。奇迹般的，嘴唇被接触的地方并不感觉到此前那样的刺痛，只是被摩擦得有些发疼，但洛织昭涂得很认真，也把动作放到轻柔，见陆承晟并不抵触，想到什么般的垂下眼睛，专心地为他涂上最后一笔。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从那次之后，第一次有人如此长时间地触碰他。 陆承晟看着洛织昭的面孔，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却几乎能让他想象出出现在洛织昭脸上时候的样子。 “娘……奴婢跪见皇上。”守月一推开门，就见自家娘娘和皇上靠得极近，皇上手指还在娘娘唇边，两人神情都含情脉脉，仿佛下一秒就会相拥亲吻。 守月吓得一扑通跪倒在地上，当当磕了两个响头，抬头见皇上面无表情地做出一个让自己滚的手势，就一溜烟关了门，跑出了院子。 被守月一闹，两人瞬间分开了，陆承晟原本看着洛织昭的眼睛此刻有些心虚地看着地面，只觉得心跳不知为什么格外地快，整个屋子静得都能听见他的心跳。 “皇上，今晚……”洛织昭见陆承晟耳朵红得不像话，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句。 “……今日没有早朝吗？”陆承晟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生硬，只见他耳朵更红了些许，抿着唇等洛织昭的回答。 “今日退朝得早，臣妾就过来见皇上了。”洛织昭说得恳切，“臣妾想着，今夜能早点开始。” 洛织昭话还没说完，陆承晟就被什么呛到地咳嗽起来，她想去拍拍他的后背，又怕陆承晟受不了，手臂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陆承晟咳完想斥她几句，又想到两人六年夫妻，自己确实亏欠了她，一时顿住了，道，“今晚的事……到底也得等天色暗下来才能做。” 这话一说完，陆承晟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洛织昭眼见着美人耻得耳根红了，于是忍着笑羞答答“嗯”了一声，才算让皇上找回了些许男人的信心。 洛织昭一整日都待在陆承晟房里，今天大概确实比较清闲，也没有在旁的事务来烦扰，她取了本书坐在窗前读，如刻的眉目平添几分柔和。 陆承晟还是陆承晟时，从未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能出现这样温柔的神情，甚至让他觉得一丁点都不像自己。 在两人身体互换之前，他们身为夫妻，居然六年都无像此刻这样举案齐眉的平淡场景，陆承晟即便一月照例来一次洛织昭的寝殿，也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陆承晟心里感慨，却也只有一瞬。他比任何人都要迫不及待地想回归到从前的生活，即使每日要为朝政奔波劳累，负担疆土兴衰的责任，却也比把这自己的心血交到一个一无所知的柔弱妇人身上要来的好。 至于后宫……他那时起便知道自己无法再触碰他人，也极度厌恶被他人触碰，因此从未有过要宠幸后宫的念头。这位皇后从他还不是太子时便跟着他，他自认虽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待她不薄，后来迫于群臣施压，又娶了谢太傅的女儿，封了婧妃，也是月俸赏赐都没落下过。 谁知现在却要为了这事烦恼…… 昨日沐浴更衣，一低头便是陆织昭那对秀气挺立的淑乳，顶端的一点樱红柔嫩，只一眼瞧得陆承晟耳根子发烫，别过脸不敢多看。 陆承晟自小到大，除了画册之中，从未见过女子身体，谁知道第一次见，就是在这种情形。甚至由不得他想不想看，愿不愿看。 好不容易沐浴结束，陆承晟随便擦干了身子，一旁的里衣居然比男子的要复杂，甚至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穿整齐。 “皇上。”洛织昭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的书，她走到陆承晟身旁，脸颊已经晕红了大半，“天色已经暗了。” 陆承晟心知她是什么意思，微微别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床褥方向走过去。 洛织昭心里想笑，面上却不显，只装得羞涩可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见陆承晟脱了鞋袜坐在床沿，洛织昭也学着坐在他身边，见他没说话，洛织昭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陆承晟的指尖。 果不其然，身旁美人的呼吸一下重了，似乎强忍着疼痛，没有移动。洛织昭轻轻牵住陆承晟的食指，他便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垂着发颤。 “……皇上，今日臣妾上口脂时，痛吗？”洛织昭微微皱了眉，声音却温柔，放开了陆承晟的手指。 “……不痛。”陆承晟缓了缓，开口道。 其实还是有一些痛感，只是同触摸手比起来，简直小到可以忽略。 “那皇上别动。” 洛织昭忽然站起身，陆承晟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猝不及防被吻住了嘴唇。 他惊慌地往后倒，想要抓住什么，手臂却只是在空中无助地挥舞了一下，最后重重落在柔软的被褥里。 两人的唇因为陆承晟的躲闪分开了一瞬，很快洛织昭又欺身上去，手臂支在他的耳侧，低头又吻住了他。 陆承晟被吻得面红耳赤，洛织昭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技巧，舌尖探进去缠绕着他的，长驱直入，侵略性强得吓人。洛织昭闭着眼，长发垂落在陆承晟脸侧，他刚开始有些惊慌地睁着眼看她，很快也闭上了。 原来亲吻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洛织昭心想，很软，也很甜，唇齿间都是刚才喝的玫瑰茶的香气，更不要说身下这个人纯情又惊惧的表情，羞的红了一大片的脸颊。 不知道她亲了自己多久，陆承晟只觉得嘴唇都有些发麻，洛织昭才终于松开他。 “陛下，刚才疼吗？” 两人面容咫尺之距，洛织昭不复刚才的强硬，脸上神情像是无辜的小白兔，陆承晟张了张口，别过脸闭上了。 若是他说疼，方才洛织昭已经亲了这么久他都未曾明确阻止，若是他说不疼，就是默许她这样突如其来以下犯上的行为。 陆承晟左右为难，假装没听见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