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宸宫外早早就有人候着了，见姜娆来了伺候的宫人紧巴巴凑上前去。

    “殿下您可算来了，今儿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可不是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张家七十余口人命此刻皆已成了刀下魂了。姜娆脱下披风扔给宫人，独自走了进去。

    元帝站在御案前，正在写字。父女俩说话时从不让旁的人在场，见父亲没有搭理她，姜娆自个儿找了椅子坐下，旁的桌子上放了盘她最爱吃的牛乳和桂花糕点，她是真饿坏了，从张府回来还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垫肚子就先马不停蹄的来见元帝。

    一盘子桂花糕见了底，姜娆坐不住了，她跳下椅子到桌案旁为元帝研磨。

    “父亲为何要灭张家满门。”

    元帝抬笔沾了沾墨，头也不抬，“谋害储君乃是死罪。”

    张府发生的事除了一干女眷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恐怕她坐上回宫的马车时，降罪的圣旨就已经在路上了。

    通敌叛国，谋害皇储，不管是哪个罪，都够张东文一家死千百回了。

    “父皇明知张大人没有……”

    元帝瞧了她一眼，停下笔，没有那道圣旨姜娆回宫后还是会来找他告状，她向来不在私下里叫他父皇，每一次这样喊，就是对他有不满。

    “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令张东文休妻，杖杀张家赵氏和方中奴婢，三子张朝云充内监，张家二子此生不再重用，后妃张氏……”她顿了顿，继续答，“后妃张氏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此生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元帝笑着摇摇头，敢当着皇帝老子的面处置后宫的，古往今来也就姜娆一人了。

    “至于其他人……不知者无罪。”

    不知者无罪么…元帝将笔扔在案上，他抬手揉了揉姜娆的脑袋，“好孩子。”

    姜娆年幼，有仁慈之心是好事，可元帝不同，在位多年他已然不似早年心性，何况这一次有人将手伸到姜娆身上了。

    龙之逆鳞，触必杀之。

    他今天的做法就是要杀鸡儆猴，让其他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知道算计姜娆会是个什么下场，自从姜娆成为太女后，元帝便不在她面前掩饰帝王的阴暗面，他所说的做的，都是姜娆成为下一任帝王必须学的东西。

    白天她入张府时，府中的小厮婢女们藏在假山后面偷偷瞧她，姜娆发现后冲他们笑了笑，他们便高兴的不行。那些孩子的年岁比她还小，转眼的时间，就成了一具具死尸。姜娆默了默，她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但这么残忍的手段，她不喜欢。

    她闷闷道，“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元帝笑了笑，姜娆实在可爱，女儿闹别扭他也只能哄着，“祁家那小子今日回京了，我记得你俩从小就爱玩在一起，这几日不必来见我，叫他陪你去散散心吧。”

    姜娆一喜，“他果然能打赢！”

    元帝看着姜娆的表情，见她喜笑颜开，于是又说了些她爱听的话，“祁钰这小子有能耐，第一次带兵就能逼的北方夷族一退再退，军中老将都夸他用兵如神，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

    “那是自然。”姜娆是真为朋友高兴，两年前祁钰临走前还逼她去求了平安福带在身上，如今他立了战功回来姜娆总觉得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过了年你就十八了，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

    姜娆一听顿时收了笑脸，不是在聊祁钰么，怎么突然就扯到这上面来了，她才不想考虑这些打了个马虎匆匆告退了。

    次日，姜娆约了祁钰在酒楼见面。

    姜娆平日里出宫都爱作男装打扮，珍香按她的要求给她梳了个京城中正时兴的男子发髻，特意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玉带一束更显得腰细腿长，出门前姜娆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总觉得怎么看也不像男的。

    罢了，她又不是要装男人。

    姜娆先祁钰一步到了醉香楼，自祁钰走后没人陪她再加上身为储君要学的东西太多姜娆已经很久有出宫玩乐，曾经常来的酒楼如今来迎她的小二也都换了一批。

    姜娆身穿锦衣，腰间挂着的玉佩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一眼看去便知道她身份不凡，小二热情的带她去了二楼包间。

    这醉香楼的酒很有意思，姜娆未及笄时经常偷跑出来喝，她今天也是念着这一口，大手笔的上了几坛子当她为祁钰接风洗尘。等她点的菜都上齐了，一盏酒喝了一半了也没见祁钰的身影，这小子还真敢让他等啊。

    正想让雪儿去把祁钰给绑过来，他就到了。

    一袭红衣的少年将军推门而入，然后朝她走来，姜娆直愣愣的盯着他看，正感觉他比两年前又高了些，下一秒就被祁钰按进怀里，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好久不见呐，太女殿下。”

    是啊，好久不见。

    这小子不仅高了，肩膀宽了许多，力气也更大了，他在军营两年身上的rou都变得比以前硬了，姜娆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觉得胸口被压的疼。

    “起开，你压疼我了。”

    祁钰闻言松开了手臂，他换作双手握住姜娆的肩头仔细看了看她，“哪儿疼？”

    “你压的我胸口疼！”姜娆白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

    “我给你揉揉。”她一记刀眼飞过来，祁钰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话，脸顿时烫了起来，他尴尬的咳了几声，“我胡说的……”

    忍不住偷偷去看姜娆被他压疼了的地方，唔，她这两年长的很快啊……

    两人嘘寒问暖了一阵，待吃了饭喝了酒，祁钰要去城外看看，这么久没回来京中的景色他想的紧，姜娆今天本就是出来玩的，两人一拍即合将雪儿独自留在醉香楼，共乘一骑往城外去了。

    姜娆坐在前头被祁钰圈在怀里，马儿一路畅跑出城门，正是深秋时节冷风刮在她的脸上有些疼，不过更多的是心中的畅快，一直跑到山野间，映入眼中的是遍野的金黄，美不胜收。

    祁钰勒了缰绳，马儿开始慢悠悠的走。

    姜娆笑了笑，“真畅快。”

    “好久没跟你出来玩过了。”祁钰揉了揉她的头发，问，“我走的这两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姜娆抬手护住自己的发髻，等会被他弄乱了像什么样子，撇撇嘴道，“我每天都忙的找不着边儿，哪儿有时间想你呢。”

    祁钰昨天才知道他离京后不久，姜娆就被封为了皇太女，若不出意外，她便是将来的皇帝。

    他皱起眉，“你真想当皇帝？”

    “那当然。”姜娆回答的很肯定，祁钰不说话了，她侧头回去看他的神色，有些怪怪的，气的姜娆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怎么，你不会也瞧不起我，觉得女人当不了皇帝吧。”

    “我当然不会。”他只是苦恼，姜娆非要做皇帝，那他不就只能进宫当男妃了吗。

    姜娆高兴的哼哼两声，“等以后我当了皇帝，我就封你为护国大将军，我要你永远守着我，听见没有。”

    “是是，遵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