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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连夜唤来属官,拟各细则预案,待事初定,已是深夜。因事紧急,李穆拟明早便动身去见杨宣,而后赶往长安。事情议完,高峤亲自送他出了书房,再三叮嘱小心。李穆一一答应。高峤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忽道:“敬臣,你记住,此番用兵,以分散北夏围兵为第一要务,不是要你拿性命救人。若局势不利,你随机应变,自己主张。营救不成,也是天意,一切,以自身无虞为上。”李穆停住脚步,慢慢转身,恭敬地道:“我知晓。”高峤点了点头:“快些回房歇息吧,明早便上路了。阿弥暂时留在家中,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她。”李穆向他谢以一礼,随即快步离去。……陆脩容的背影在夜色里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了院落甬道尽头的那扇门后。“小娘子,她走远了。进屋吧!”侍女见她依然立于门畔,久久不动,出声提醒。洛神慢慢地转身,回到了屋里。她知道陆脩容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开口向她提类似于这样的请求了。对此,她应该感到释然的。曾经最好的闺中密友,好到共用一块手帕,共睡一只枕头,无话不说,没有秘密,也终于敌不过冥冥里那只看不到的手,两人各自转向,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了。洛神知道,就在今夜,她彻底失去了她曾一直试图抓住的旧日老友。陆脩容日后,再也不会来寻她了。她的身上,一些曾经属于少女时代的雪泥鸿爪,如指间握不住的一把流沙,不可避免,终将慢慢离她远去。幸而,这条新的道路之上,和她一道同行的,有那个名叫李穆的男子。洛神长长地吁了口气,驱去胸臆间的愁闷,打起精神,等着李穆回来。她知道此刻,书房里父亲正在和他商议的,事关重大,便一直坐在外间等他。子夜,依旧不见他回。洛神心浮气躁,手中书卷如同摆设,半晌没有翻过去一页。索性放下书,打开门,正想再去父亲书房外头瞧瞧,抬眼看到院落对出去的甬道之上,一道高大身影,沐月而归。李穆回来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和平日差不多。眉宇间,既无喜,也无忤,很是平静。洛神的心里,急迫想要知道他和父亲今夜商议得如何,他心里又是如何做想的。倘若在从前,她必定早已开口问他了。但今夜,反而不敢有所表露,更没有开口询问。如同一个寻常的等待他归来的夜晚,她笑着迎他进来,帮他脱衣,沐浴,被他从浴房里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他伸手解她罗衫。她一双玉臂抱住他的脖颈,温柔迎合。忽然听他在自己耳畔问:“阿弥,你怎不问我今夜和岳父都说了什么?”洛神睁开眼睛,对上了他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他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她迟疑之际,李穆忽然展眉,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捏了捏她俏丽的鼻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好了。你郎君虽然鸡肠小肚,但再也不敢多想了。你问吧。我若实在忍不住又多想,你再多惩罚我几遍,我便会记住了……”他望着她,笑吟吟道。那晚上她用自己的一条绸带将他双手手腕绑在床头,又蒙住眼睛,好生捉弄了他一番,弄得最后他经受不住,挣断了绸带,这才得以解脱。听他拿那晚上的事来逗自己,脸不禁红了,赶紧伸手捂住他嘴。两人低声笑闹了片刻,不待她开口,李穆自己先将那最后决议说了出来。洛神小心地问:“可是我阿耶强行要你出手相助?”“你觉着,倘若我不点头,你阿耶强迫,我能答应吗?”洛神摇头。李穆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这就是了。阿弥,不瞒你说,从前岳父的某些见地和举动,我不敢苟同,如今依然如此。但我渐渐倒有些佩服起他了。人活于世,污泥浊水,尤其到了他那个高位,仍能保有他的坚持,在我看来,很是难得。”李穆并没有告诉她,他到底为什么决定尽力去救陆柬之和那几万与他一道被困城中的将士。除了洛神不用想也知道的阿耶所认的那些光明的理由,或许,李穆也还有他自己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别的想法。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肯答应配合自己的父亲,这就已经足够了。娇小的身子,整个地跪坐在他坚实有力的腿腹之上,长发垂落,遮掩住了柔嫩可爱的胸脯,一掐细腰,修长双腿紧紧地闭拢,弯出了几道迷人的曲线。“郎君,你要保重。记得早些归来接我。”洛神凝视着仰于自己身下的郎君,朝他慢慢地贴了过去,美丽的一双眼眸里,满是要和他再次离别的依依不舍。第二天的清早,李穆最后一次抱了抱送自己出门的洛神,带着樊成和一队护卫,纵马穿过这熹微晨光里的静悄悄的皇城,再一次地向着那似是明晰却又未知的远方,疾驰而去。就在这一刻,他又怎会想到,这一去,他和自己的小妻子,竟会分离如此之久。而再次归来之际,他已是大司马之身。这个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第109章南阳之南,一处名为棘阳的平阔野地之上,杨宣驻军在此,已有多日。南阳方向的北夏追兵知杨宣身后便是襄阳,许氏经营了几十年的大本营,唯恐设有埋伏,不敢再贸然南下,也停止追击。杨宣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许泌的暗令,命他留在原地作对峙之状,不准立刻撤回襄阳,更不允他向陆氏大军施以任何援手。杨宣心中抑郁至极。白天从前方一处高地察看敌情回来,经过营房,见满营士兵皆萎靡不振,个个目光茫然,愈发愁闷。军中禁酒。他身为地方方伯,带兵多年,原本最是以身作则,但今夜却也破了例,叫亲信副将崔振替自己弄了些酒,坐于帐中,独自酌饮。本是想借酒浇愁,酒入愁肠,却愈添愁烦。想自己生平经历大小战事无数,虽称不上百战百胜,但如此惨败,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却是头回。更不必说,陆柬之所领的那支军队,如今自己虽不知详情,但定已是遭遇不测。想他深入腹地,身陷重围,论惨烈,必定远甚于自己。自责、无奈,抑郁,加上多年来积在心底的那些因了被轻慢而隐忍着的不满和怨恨,今夜,随了这一杯杯的酒水下肚,仿佛全都一齐涌了出来。杨宣一直喝个不停,喝到最后,燥烈起来,索性脱了战袍,随意丢弃在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