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前梦未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梦未醒 江厌离喜得麟儿，金子轩为其取名为金凌，金光善大喜，广发喜帖，于七日后在金麟台为其举办了隆重的拈周礼。 行礼这天，金麟台盛况空前，各方玄门家主仙门名士以及一些叫得上名号的散修道人，纷纷前来为金宗主的宝贝孙儿祝吉。 清河聂氏自然也收到了喜帖，但因为金光瑶这胎怀得实在不易，聂明玦犹豫再三，还是没让他同自己一齐前往金麟台观礼。 待聂明玦从金麟台回来，夜里，金光瑶一直对他问东问西，夜半三更还一点睡意都没有，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刻飞过去瞧瞧那孩子的模样。 聂明玦从不知金光瑶竟这样喜欢孩子，再一瞧他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便觉一阵柔软，大手一揽，把喋喋不休的金光瑶搂入怀中，口中继续应付着他车轱辘一样的琐碎问题，心里想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孩儿出生后的场景，眼中尽是温柔。 「我不管，满月礼我说什么也要亲自参加，你可不许再拦着我了！」 金光瑶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后悔起自己听了聂明玦的话，没去金麟台参加金凌的拈周礼。 可能是因为怀着孕的原因，他近日脾气见长，不去金麟台观礼这件事，他本就是不情不愿地答应的，此时后悔起来，真是越想越气。 他一把推开了聂明玦，四肢并用地爬到榻边想要下地，却被聂明玦一把给抓住了。 「干什么去？地上冷，大半夜的你别闹了！」 「我没闹，我要去拿点东西！」 金光瑶用脚踹开他，依旧想要从榻上下去。 「拿什么？我帮你拿。」 聂明玦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又按了回去，自己踩了鞋子站在了榻前。 「柜子里有个绣着福字的包裹。」 拗不过聂明玦，金光瑶只好悻悻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柜。聂明玦从矮柜里拿出了那个包裹递给了金光瑶，金光瑶把包裹放在榻上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秀功精致的小衣服。 「这些都是南熏提前给阿凌做好的，本想着让我捎过去的，结果我没去成，不过好在阿凌还小，现在还穿不上，等满月礼我再带过去就好了。」 「你让我捎过去不就得了？怎么之前一直不提？」 聂明玦一边问，一边拎起了一件小衣服，皱着眉头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想要拿另一件过来瞧。 「别乱动！都被你翻乱了！」 金光瑶拍开了他的手，重新把衣服叠好。 「你一个世家家主，送这些妇孺之物成何体统？不合身份的！」 金光瑶拿起了一对小鞋子递给了聂明玦。 「你看这鞋子多可爱！也是南熏做的。你大概不知道，南熏以前是我兄长殿里的，那时候我刚回金麟台，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兄长就把他最喜欢的南熏给了我，这么多年了，南熏一直忘不了兄长，可惜兄长已经有了嫂嫂。哎……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回头你得帮我给南熏物色个好人家，我不想委屈她。」 聂明玦对这些儿女情长的琐碎事不怎么感兴趣，但那双小鞋子他瞧着的确是怪好看的，当下便觉得有些吃味了。 「她现在是你的婢女了，她给没给咱们的孩子做这个？」 金光瑶白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小鞋子放回了包裹里，一边重新把包裹系好，一边拉着长音说道： 「有————！少不了你聂宗主家的小公子的！」 其实南熏一开始就是只准备了金光瑶这份儿，因为医生瞧出来了他这一胎是个男孩。倒是金子轩那边，因为他执意要等到江厌离生下来再看男女，南薰其实是想等以后再给他做的，不过金光瑶一口咬定江厌离肯定会生男孩，南薰这才提前准备好了金凌那份儿。 聂明玦闻言眉头一舒，把那个小包裹抓起来丢在床脚，伸手扯过被子将二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一个月后大夫说你没问题，我就准你去参加那孩子的满月礼，但你要是还这样不好好吃饭，总偷偷把饭菜倒掉，满月礼那天你就继续乖乖地待在不净世吧，这些东西你也别送了，都给咱们的孩儿留着用吧。」 金光瑶震惊了，他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狠命地戳了戳聂明玦的脑门，笑骂道： 「聂明玦！你偌大一个世家家主，眼皮子怎么这么浅？！还惦记人家小娃娃的衣服鞋子，你丢人不丢人啊！」 聂明玦大手一挥，熄灭了烛火，再次把金光瑶拥了个满怀。黑暗中，他听着金光瑶不断数落揶揄着他，嘴角悄悄地弯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除了你也没人知道。」 聂明玦既然松了口肯让金光瑶去参加金凌的满月礼了，金光瑶也就很识时务地听他的话，从这天开始，他果真认认真真地吃饭，老老实实地安胎，一来二去的，倒也把自己的脸色养得红润了起来，肚子也没之前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了。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这天，不净世再次收到了金麟台的喜帖，金凌的满月礼于三日后举行。 因为要提前一两天赶过去，这天夜里，金光瑶就乐颠颠地清点起了他要带过去的贺礼，那些贺礼是他老早就备下的，什么刻着驱邪符的拨浪鼓，带着护元符的虎头帽，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案，看得聂明玦心里又是一阵妒忌。 金光瑶都没给他们自己的孩子准备这些东西…… 聂明玦正这么想着，突然就见到金光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脸上也渐渐带上了一丝苦恼之色。聂明玦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俯身跪在了金光瑶身前，把脸贴到了他的肚子上。 果然，小家伙在里面正动的起劲儿呢！ 自从金光瑶肚子里的孩子会动后，他就一直这样，孩子只要一动，他就立刻变成了木头人，聂明玦心里好笑到不行。此时他的脸紧紧地贴着金光瑶的小腹，心里偷偷地给小家伙加着油。 「对，好样的！踢的再用力一些！谁让他都不给你准备这些好东西！」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无声鼓励，小家伙果然在金光瑶的肚子里折腾的更起劲了。 「聂明玦，你笑什么！」 半晌后，小家伙渐渐消停了下去，聂明玦的头顶却突然传来了金光瑶带着怒意的质问，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金光瑶，脸上全是跟平日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派正色，庄严肃穆。 金光瑶却不依不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在笑？」 聂明玦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没有，不早了，就别折腾这些了，明天我们还要启程赶往兰陵呢。」 金光瑶此时也的确是有些乏了，便任聂明玦扶起了自己。 「那等下你让南熏帮我收拾一下，对了，还有那个护身符，告诉南熏，那个礼盒要放在最上面……」 金光瑶一路絮絮叨叨地总算走到了榻前，聂明玦弯腰给他除了鞋袜后，搂着他一起躺了下来，大概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金光瑶就睡着了。 聂明玦悄悄地看了眼金光瑶的睡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里嘀咕道： 「他怎么知道我刚刚在笑他？」 结果金凌的满月宴，金光瑶到底是没能去成，因为就在第二天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一封加急的飞书传来了一个让金光瑶魂飞魄散的噩耗。 金光瑶捏着那封带着金星雪浪纹的白色绢帛，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那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放在一起，金光瑶却理解不了上面的意思，因为那书信最下面写着的漆黑的五个字是： 金子轩，薨殁！ 晴天霹雳一般的五个字，如一根细针，直刺向金光瑶脑海内最隐蔽的那个角落。 一时间，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顺着被那根细针戳破的小孔渐渐涌出。 金光瑶在这一瞬间仿佛灵魂直接飞回了兰陵城，他看到了到处挂满白帆的金麟台，看到了扶棺痛哭的江厌离，而下一刻，江厌离也躺入了棺中，一个小娃娃抱着他的腿仰头问他： 「小叔叔，阿凌为什么没有爹娘？」 这些画面不停地冲击着金光瑶的脑海，让他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他身形一晃，险些没站住，幸亏一直在他身侧的聂明玦扶住了他。 「此事尚不知真假，我即刻派人赶往金麟台，你先不要着急。」 聂明玦见金光瑶神情激动，忙出声安慰。 「不，不是假的。」 心神巨震之下，金光瑶突然感觉到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了。但强烈的不安感让他不得不强行无视掉自己身体的不适，他深呼了一口气对聂明玦说道： 「我总感觉那边还要出事，我必须马上回金麟台！」 说完，他甩开了聂明玦的手，刷地一声抖出恨生，撩开衣摆就要往剑上跳。 忽然，一股浓烈的冷松香气霸道无比地侵入了金光瑶的口鼻之中，下一刻，恨生当啷一声从半空中掉落于地，而金光瑶则身体一软，直接靠近了聂明玦的怀里。 「聂明玦！你干什么！」 这是二人结契后，聂明玦第一次强行用自己的信香控制住了金光瑶的行动，这种彻彻底底的根本无从反抗的压制，让金光瑶再一次无比深刻地认识到，地坤这种体质，是一种多么令人绝望的存在！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御剑去兰陵！那信上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你现在回金麟台情况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我也不会让你在事情尚未清晰之时就胡乱插手此事！」 那封飞书上面提到了夷陵老祖魏无羡，事情牵扯到如此危险的人物，聂明玦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怀胎已有七月的金光瑶去以身犯险的。 「你放开我，聂明玦！我不回去不行！」 此时，金光瑶已经被聂明玦打横抱了起来，他想用灵力强行冲破聂明玦对他的压制，但不知为何，此时他一运转金丹，小腹便会立刻传来一阵闷痛。 「金麟台那边我会去的，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聂明玦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打算把金光瑶送回铁苍殿。 金光瑶此时心如乱麻，刚刚在他脑中闪过的那些画面，让他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又哪里肯听聂明玦的话，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待在不净世？当下便不顾腹中疼痛，继续强行运转金丹。 「不行！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那边肯定还要出事，我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我……」 金光瑶突然不说话了，人也整个僵在了聂明玦怀里，聂明玦发现他表情有异，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感觉到，他那只正托着金光瑶的手臂，慢慢地被染上了一阵温热的湿意。 「你这是……」 聂明玦诧异地看着金光瑶，而金光瑶此时心里正在狂喊：怎么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我好像……羊水破了……」 金光瑶带着一脸的苦楚和不甘，看着聂明玦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