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定命 （瑶妹产子下篇）
第五十九章 定命 温若寒并没有在烜明斋停留太久。在他临走之前，大夫人同他说了一句话。 「那孩子日主天亁，属天河无根水，克天上火，命犯孤丧。若能等到今日子时四刻之后分娩，或可免门殚户尽之命数。」 温若寒回到听雪洲的时候，温情正苦口婆心的劝金光瑶喝药。 「你这样下去！会没命的！金丹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温情严厉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无奈，药是加了黄麻的固元汤，这已经是温宁煎好的第二碗了，第一碗刚刚已经被金光瑶给打翻了。 金光瑶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起身再摔一次药碗了，他把头扭向了背对温情的一侧，拒绝喝药的态度非常明显。黄麻的味道他嗅的出来。当年他给金光善外面的莺莺燕燕善后的时候，就有那愚笨的妇人，自己都性命不保了，还在求金光瑶救救她腹中的孩子。 对这种请求，金光瑶一般都不会拒绝，左右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用他养，随便找户人家一丢，扔下几个钱也就结了，何不成人之美，让那可怜的女子死个瞑目呢？ 他会很慷慨的让人煎一碗神仙汤给那产妇喝下去，那神仙汤其实就是加了大量黄麻的止疼药。喝下去后，剖腹取子的时候，那妇人便会少遭些罪，死的舒坦一点。 所以，当温情第一次端着这加了黄麻的固元汤，哄他喝下去的时候，金光瑶就立刻意识到，她这是要给自己剖宫取子了。所以他想都没想，接过药碗后，直接就将其摔在了地上。 剖宫，必先剖开他的丹海，之前温情说过，丹海一破，他的金丹便会彻底消散。修真者，金丹为立命之本，只要有一丝的可能，金光瑶也不想舍掉自己的金丹，他没法想象以他现在的这幅身体，若是金丹和修为都没有了的话，他该如何存活于世。 温若寒这时已经步入了榻前屏风的内侧，他进来的悄无声息，可金光瑶却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温若寒……」 金光瑶轻声唤他，虚弱的朝他抬起了无力的手，温若寒默默的凝了他许久，终是在金光瑶脱了力的一瞬间，接住了他那只下落的手。 金光瑶此时已经虚脱至极，疲惫到连呼痛的呻吟声都快发不出来了。他蹙眉轻喘了片刻，又熬过了一波阵痛，然后抖着惨白的唇轻声道： 「温若寒……你说过，我若给你生下这个孩子……你什么都会允我。」 温若寒抬起手，撩开了金光瑶额前汗湿的发丝，淡淡开口道： 「嗯，我说过。」 金光瑶闻言，眼含希冀的看着他，急道： 「那……我不要剖开丹海，你莫让她毁了我金丹，行吗？」 温若寒没立刻回他，而是问了一旁的温情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温情看了眼入夜后便一直燃着的计时的香案，答道：「差不多是子时二刻了。」 金光瑶没得到温若寒肯定的回答，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一手紧握温若寒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但上半身才稍稍抬起了一点，下体就突然传来一阵坠坠的巨痛，金光瑶倒抽了一口冷气，痉挛着软倒在了榻上。 「糟糕！」 温情见势不妙，顾不得规矩，把手里的药碗往温若寒的手里一塞，立刻掀起了遮在金光瑶下体的薄被。就着屋内的灯火一看，只见金光瑶的的两腿之间，正缓缓地向外流着殷红的鲜血。 「都见血了！不能再等了！」 温情说完，侧首看向了身边的温若寒。 「温若寒……」 金光瑶也望向了他。 「温若寒，你再……等等我，让我试一试……，我……呃……！一定可以生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管不顾地开始使蛮力将胎儿向体外排挤。温情眼看他的双腿之间又涌出一大股鲜血，立刻合上了他的腿不许他在用力。 「你疯了！这样胡来！不要命了？」 金光瑶挣扎不过温情，口中喃喃道： 「你让我试一试，试一试……！我可以…………唔唔……！」 他的话说道一半，嘴就被堵住了，眼前是温若寒突然凑近的一张脸，金光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口nongnong的药汁，就猝不及防地被哺进了他的嘴里。 「唔——！咳咳——温——唔嗯——」 金光瑶连忙想转过头吐出这口药汁，但温若寒却死死的钳着他的下颌不许他躲。第一口之后，金光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二口药汁便再次被哺入了他的口中。 一碗药一滴不剩的被温若寒以嘴对嘴的方式，给金光瑶全都灌了下去。之后，他把空碗随意的扔在了一边，站起身来，对着兀自在那里咳喘个不停的金光瑶说道： 「你就是不喝这碗药，该怎样也还是会怎样，阿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金光瑶把头转向了温若寒，定定的看着他，不知过了好久，他的眼中，终是流下来了这两天里的第一行眼泪。落泪的一瞬间，金光瑶的整个人仿佛枯萎了一般，一直在强撑着他最后一丝精气神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迅速地坍塌了。 温若寒看着眼前仿佛正在破碎掉的金光瑶，脑中响起了盛襄岚对他说的那句话。 「若能等到今日子时四刻之后分娩，或可免门殚户尽之命煞。」 而此时距离子时四刻，尚有一炷香的时间。 「门殚户尽吗……？」 沉吟着在心底问了这样一句没人可以回应他的话，温若寒终是对温情下了令。 「剖吧。」 说完，他看了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金光瑶最后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将榻前的位置让给了温情和几个早就候在了外面的龟鹤堂的女弟子。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温若寒站在听雪洲二楼廊下，仰望着远处幽暗深沉的夜空，突然间想起，他好像也是出生在这样的一个雪夜。 那是他的母亲告诉他的，但此时此刻，温若寒却觉得就算没人告诉过他，他也会知道这件事。因为，眼前的这幅场景，让他感觉非常的熟悉，明明并未经历过，但就是觉得似曾相识。他甚至能预测到下一刻，会有一片雪花从檐外飘落进来。 温若寒伸手接住了那一片预料之中的雪花，看着那沁凉的雪在掌心中融成了清澈的水，水沿着掌心的纹路缓缓向下滑落，留下了一行微凉的水泽，像极了金光瑶刚刚落下的那行清泪。 「给我生下这个孩子，就不欠我的了？呵呵，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收回了手，温若寒转身进门，他径直走到了记时的香案前，掐灭了那柱已经燃了一小半的计时香。 他温若寒，依旧是不信命。这孩子的命数，由他来定！ 当窗外原本细碎的雪花变成了鹅毛般大小的雪片子的时候，屋内终于传出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房门打开了，一个龟鹤堂的女弟子推门而出，向温若寒报喜到： 「恭喜宗主，金公子刚刚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倒是让盛襄岚猜对了，还真的是个儿子。 心里这样想着，温若寒抬脚步入了那间充斥着淡淡血腥味的卧房。 阿瑶，我们的这个儿子，就叫他子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