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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屿 第101节

    他怕赵清荷回来产生误会。日后还想娶别的姑娘,又怕人家听说自己是续弦不肯嫁。

    不知修士有无办法,把这桩婚事抹去。

    沈溯微道:“你和明棠的婚书是我们造的,待我们离去自然消失。但你有‘三书’在赵家,届时叫明棠随你去取回,赵夫人想必不会阻拦。”

    郭义大喜道谢,正巧看见徐千屿进院,便去同她商量。

    徐千屿因为谢妄真很烦,但走了一路已然开解:那镇魂锁本来就是她彩礼内之物,谢妄真若不取走,她早就拿到了。现在不过是还回来了,那是他理所应当。

    这样想着,她步子快了,下巴又抬起来。郭义拜托她,自然答应。约在第二日一早回赵家,速战速决。

    依照大选规则,只要有一名弟子拿到镇魂锁,“门”便会打开。门其实是法阵构造的特殊出口,拿着镇魂锁从此门回去,算作优胜者,随后试炼结束。

    她拿到了镇魂锁,“门”应该开了。她本想将虞楚捎带出去,但到处找不到虞楚,不知道她跑到何处勤奋诛魔,只得作罢。

    徐千屿想找虞楚,另有个原因。

    她脖上挂着镇魂锁,心砰砰跳跃,既欣喜又不安,恨不得门立刻就开,让她将这第一名板上钉钉,也好安心。

    但还需要保存它几日,她便有些焦躁,想同别人分享她的心情。

    她本想给师兄暗示一下,但系统说:“我劝你还是谁都不要说。”

    “为什么?”

    “根据我看过的小说,主角得到什么宝贝,一说出去必然坏事。你就忍两天,咱们闷声发大财。”

    徐千屿觉得她说得有理。万一同师兄说了,最后没守住,岂不丢人。

    但她想到马上要进内门,到底心情兴奋,无法抑制,在阁子里内精心梳洗一番,又换新衣裙,耐心拍上胭脂,才去和沈溯微吃饭。

    她要拿这顿饭当庆功宴。

    沈溯微眼看她从窗口翻进来,在他窗下弯腰饶有兴致地摆了一排草编的蝉、蚂蚱、蜻蜓:“什么东西?”

    徐千屿转过来一勾嘴角:“都是虫。”

    她这一笑,手捏裙角,略有迟疑,有事瞒他;但掩不住眼中光辉熠熠,明亮如许,分明又瞒不住。

    沈溯微当时猜到她约莫得了镇魂锁。

    但见她喝了五杯酒,撞进他怀里,竟还是守口如瓶,沈溯微心中有些微妙。

    他忽而想起那把尺素宝剑,自他变成郭恒以后,她便收起来,未再给他看到。

    那是赠人之剑。

    徐千屿也不过是在境中与他相熟。她在门派内有朋友,有更亲密的人,有不便说之事,原也合情合理。

    他被徐千屿推在窗边,她对娘对“jiejie”毫不设防,稍加诱导,便能听她亲口所言。但他没有。

    沈溯微今日同饮五杯,稍有些多,眼神极亮又涣散。

    他感到一种忍耐的情绪在翻涌,手指探入袖中,静静地抚摸着系在手腕上的红绫,似想抚平心绪。

    作者有话说:

    *三书:聘书、礼书、迎书

    第79章 门(二)补全

    等徐千屿睡了, 沈溯微在烛焰上点燃一张符篆:“师尊。”

    徐冰来的声音隔空传来,在静夜里极为清晰:“有件烦心事,交付你来做。”

    他将那日花青伞想要徐千屿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百密一疏, 没想到花青伞也看上那野丫头。”

    “宗门规定, 各组优胜者要给没有收徒的长老优先挑选, 若花青伞紧紧抓此点不放,我也为难得很。”

    沈溯微顿了一顿:“徐千屿不是说,她想拜入师尊门下。”

    “话是这样说,花青伞强势起来, 难道她还能拒绝?”徐冰来想到徐千屿性子,倒说不定真有可能开罪长老,话锋一转, “就算拒绝, 拂了长老面子, 日后遭人记恨, 难过的是他。”

    沈溯微心想,徐冰来身为掌门, 理应以德服人。他已有三个徒弟,若再与没有徒弟的长老争抢优胜者,恐落下一个霸道独占的声名。

    师尊觉得徐千屿风头太盛,要压她一下, 使整组水平均匀, 各有优劣, 倒时便也没有那么突出的矛盾了。

    沈溯微道:“她已经拿到了镇魂锁。”

    “拿到了, 你不会想点办法拿走?”徐冰来似笑非笑, “这点能耐你都没有, 便别叫沈溯微了。”

    “怎么了?又为难了?”徐冰来见沈溯微半晌无语, 没好气道,“你脑子能否灵活变通,此举还不是为她入内门。她已经在众长老面前大出风头,即便不是优胜,也算令人印象深刻。”

    沈溯微道:“徐千屿恐会在意。”

    镇魂锁是徐千屿辛苦得来,努力白费的滋味并不好受。这种大局为重的委屈他亦尝过数次,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能忍耐,全因他要蛰伏,但那少女是灿若朝阳的性子,凡事较真,容不得一点阴暗,未必吃得了这个亏。

    这般心性如风中烛焰,等入了内门,涉及宗门利益的事更多,若无人相护,恐怕难行。

    但他早就懂得不必以己度人的道理。千人千面,徐千屿这一种人,恰是他的对立面,却是他心向往之、愿意以手相护的一种。

    他若拿走镇魂锁,徐千屿记恨他、磋磨他倒是小事,若是将这烛火吹灭,才是他不愿见到的。

    “她在意,事后你叫她来找我,本尊同她解释。一次试炼而已,日后多的是出风头的机会。”徐冰来饮一口茶,笑道,“怎么,这还没进门,便连师尊的话也不听了?”

    符纸燃尽,沈溯微在黑暗中坐定片刻,走进内室掀开帐子。

    徐千屿和衣侧向外睡着,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两丛阴影。

    沈溯微撩摆半跪在床边,两指轻轻沿着她锁骨探下去,果然摸到了衣服下面的镇魂锁。

    徐千屿开始冒冷汗。

    拿了镇魂锁,她太兴奋,后半夜便消了酒意,开始半梦半醒地胡乱幻想着入内门之后的场景:

    到时她还要住昭月殿,那处比外门合宿大许多,后门有一平台,延伸水上,白天可在那里练剑,晚上可见粼粼摇晃的月影,美轮美奂,故名“昭月”。

    想着想着,她听见了外间徐冰来的声音,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听徐冰来无缘无故提及“镇魂锁”,便竖起耳朵,生了警惕之心。

    她嗅到那股清净沉香味道,沈溯微一触到她,她便彻底醒了。

    若无目的,沈溯微不会随便地触碰她。

    “你不让我告诉别人,果然是对的。刚才我听见师尊说话,他是不是叫师兄抢走我的镇魂锁?”她感觉冷水浇头,又有些糊涂,“为什么?”

    系统什么也没听着,只好道:“不一定,先等等看。”

    徐千屿尽力使呼吸匀而长,但手脚冰凉,开始胡思乱想。想着若沈溯微真的抢夺镇魂锁,她要如何弹起来,以什么招式出手,才能最快地制住他。

    沈溯微垂着眼睫,却没碰镇魂锁,指尖稍稍向右移两寸,神识断然侵入。

    徐千屿的肺中六魄,在眼前形如漂浮的彩色气团,喜、怒、哀、惧、恶、欲俱全,但果然只有六魄。

    少了爱魄。

    他复看向徐千屿的脸,不知道她是否没睡安稳,睫毛微颤。

    他想到孚菱纱所言,徐千屿缺魄“跟你有关,跟剑有关”,他自入门便剑不离手,什么情况会致使人生来缺魄。莫非此世之前,另有一世,当时他们便以师兄妹相称。

    是他杀了徐千屿?

    一剑穿肺,震碎一魄。

    倒也不无可能。

    毕竟心魔幻象中,他说会杀她。他了解自己,他一向慎言,没道理出言恐吓却不执行。毕竟他淡漠已久,但破道那一刻,心中却凝生恨意。

    那恨的程度,确实是会杀人的程度。

    故而今生他看到木剑会觉心痛,看到徐千屿亦觉愧疚。

    是因为欠了命。

    沈溯微心绪有些沉重。

    他慢慢帮她拉好了在怀里揉成一团的锦被,动作极轻,随后凝视着她的脸。

    徐千屿不能被吵醒,否则骂人,初次见面便有所领教,以至于他现在还无意识屏住呼吸。

    她虽跋扈,但本性单纯。他的确杀人无数,但杀人总有理由,从未无故滥杀。十几岁的师妹,有什么深仇大恨,致使自己杀她呢?

    徐千屿感觉沈溯微帮她盖被子,又有些拿不准他意图:“他到底想干什么?”

    随后沈溯微拉起她手腕,毫不犹豫地将手摁在蓬莱光印上。

    徐千屿眼睁睁看着自己减了三百分,先是恼怒得差点跳起来,幸而及时想明白,这些都是他当时绞杀鬼魂喂过来的分,本来也不算是她得的。

    约莫是她那便宜爹警告了他,他便收了回去。

    观察行走对弟子本应一视同仁,维持公允也无可厚非。

    但徐千屿还是有些不高兴,胸口躁躁的,很不畅快。

    但他还没走,又拿出一只锦盒,将里面之物取出,轻轻夹在她前襟上,还调整了一会儿位置,使之微微倾斜,与她绯红绣花枝的襦裙相称。

    师兄捏着她上襦领口,没碰到她分毫,但窸窸窣窣,竟比触碰她还令人焦灼,徐千屿忍不住叫系统飞出去帮她看看是什么东西。

    “啊,是你抓的那只喙凤蝶!做成了领扣,下面挂玉珠和银色流苏。还会扇翅膀,还会发光,很漂亮。”

    那只喙凤蝶,当时被楼主讨了去,徐千屿本来以为无缘再见,乍然得了,惊喜不已。

    何况徐千屿最喜欢漂亮之物,被可云描述得心驰神往,想立刻起来看看,但又不能动,也不能笑,感觉心里似有猫爪在挠。

    随后光印浮现,又增加三百分。

    诛杀土妖的分。

    沈溯微挂完蝴蝶流苏,原准备离开。但忽又想到,连续吃了几日暖酒佳肴,不知徐千屿灵池内阴气有没有被完全驱除。他犹豫一下,还是探过身。

    徐千屿忽而感觉那股沉香靠近了,当头笼罩了她,又有铺天盖地、致人目眩神迷之效,沈溯微的手沿着她脊柱下移,她便知道他的神识又要探入,怔了一息,也悄悄沉入灵池。

    沈溯微的神识绕着冰壳观察了一圈,看到漂浮在徐千屿灵池周围的意识,果然比前些日子更大、更明亮。

    师尊说是初具元婴之形,实际上还差得远,只不过长出几个小小的尖角。

    那意识光球似小乌龟般手脚并用,道比以前动得快许多,瞬间游到了眼前。

    他的神识往左边转,她也往左边飘;他往右边转,她也往右边飘,似在隔着冰球,好奇地窥探外来物。

    他的神识刚一停下,徐千屿的意识光球陡然飞出冰壳,朝他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