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4·混入圣城

    艾尔莉塔对自己的担心。

    难熬的日子捆成蜘蛛的网拢住无助的孩子怎样都挣不脱，她大喊着，伸手向光亮求救却无人回应，身后传来的是姨母的脚步声——

    艾尔莉塔从噩梦中惊醒，恐惧只是一瞬的事，但弥留在心中长久不散。她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做过这个梦，她摸向耳后的疤在心里叹了声，推开在身边搂着自己的冰凉躯体走向窗边。

    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嘈杂的人声急不可耐地挤入进来。放眼望去主干道上热闹非凡，店铺的吆喝；顾客的还价；行人的嬉闹，熙熙攘攘的人流看不出背后隐藏的腌臜事，人们只想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生活，怎么会在意是谁在维护这样的和平。

    “还在想那个孩子？”希维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搂过艾尔莉塔不顾太阳的灼伤瞥向窗外的繁华，“这样的世界很美好。”

    “你不要命了，太阳早就出来了你还敢看！”艾尔莉塔把希维拉推回床铺所在的角落检查他的眼睛，只是一瞬的功夫翠色的瞳仁出现一层灼痕。

    “我没事。”希维拉闭上眼握住她的手，“你才是，还好吗？”

    艾尔莉塔软了心，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随即又狠狠咬了一口，“不许这么胡闹，没有下次！”

    “好、好。”希维拉重新搂住她倒向床铺。

    他揉着她柔软的金发，听着心脏的脉动陷入沉思，又把话题引回刚才：“你说，这个世界没有我们会更好吧。”

    艾尔莉塔沉默良久才道：“我倒认为正是因为有你们，人类才会拼命的活。”

    “我们迟早会退出舞台。”

    “这种事到时候再说，没准那时我们都死了。”她脱离对方的怀抱开始整理衣衫，“好了，快闭眼吧，我知道吸血鬼在白天有多不舒服，别给自己找事。”

    “你呢？”

    “不睡了，我要稍微调整下作息，明早溜进塔里看看。”艾尔莉塔披上外套打算出去走走，顺便踩踩点，她一踏进圣城就找到了该去的目标，“快闭眼。”她再次催促。

    希维拉自知自己在白天就是个累赘，从善如流的跟她挥手道别：“路上当心。”

    回应他的是一声淡淡的“嗯”和关门的声响。

    他们是趁着清晨睡意正浓时混进第一批的入城者踏上圣廷的领域，连日的阴雨天给了这份不可多得的机会。虽然在希维拉的身份上差点出了岔子，但好在关于传教、驱魔、圣歌等方面的问题对答如流也就放过了他。按照信徒的惯性思维，谁能想到一个吸血鬼能讲述天主的教诲而面不改色？这也托圣廷夸大了祝词的作用，让信徒们深信，凡是沾染邪恶的生物都会毁灭在天主的荣光之下。

    “无耻。”希维拉如此评价。

    艾尔莉塔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便宜了他们，她更心疼于把保留至今的宝贝金索换取了舒适且安静的住房这件事，当然现在她无比庆幸这个决定。许是近期吸血鬼的动向令人不安，圣城内部盘查得越来越严，几乎三步一哨两步一岗。除了街上的盘问，下城区的普通旅店三不五时就会被敲门搜查以备无患；而像他们下榻的，位于上城区的这种高级一点的旅店入住的人群非富即贵，只要瞒过接待的店员就能高枕无忧。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员，都是经过特殊培训有着敏锐观察力的一群人，任何异常都逃不过他们的眼，要不是艾尔莉塔熟知他们分辨的套路对希维拉进行了一番易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躺在客房里。

    从门口的接待员手里要了张圣城简略的地图，艾尔莉塔在白日剩余的时间里走遍最主要的几个区域。圣城比她想得要大很多，普通人得花个一两天的时间才能走个来回，其建筑风格淳朴颜色单一，不能算作一个可供旅行的目的地。但这里对信徒来说意义非凡，砸下重金也要亲自踏上朝圣的路，也就为各地的圣城吸金纳财行了方便。

    就比如脚下的这座圣城不仅富庶到拥有自己的护卫骑士团，还养了一群猎杀吸血鬼的精英，他们的武器比寻常血猎更精良，管理也更规范，说是一支专门对付吸血鬼的军队都不为过。众所周知圣廷从创建初期便开始狩猎那群侵扰人类的阴秽之物，虽然双方都有折损，但在人类眼中，靠命就能换来不死者的灭亡是一笔最划算的买卖，因此不论是隶属于哪里的吸血鬼猎人全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而这里的这群更甚。

    艾尔莉塔一路走下来碰到不下五名血猎和数不清的卫兵，盘问已是寻常事，不时便有几个有意无意地亮出别于腰间的武器，无声的警告每一个人，休要对他们说慌。

    有点严过头了。她想。或许跟神子要被送去圣廷也不无关系，任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可她这个没有半点异常，悠然自得漫步于大街小巷的人却是他们最该防备的那个最大的问题。

    “就是这里了。”现下艾尔莉塔站在最高的那座塔下，一股若有似无的牵引从内传来，她敢肯定那个女孩就在这里面。

    听了艾尔莉塔的一日见闻和对这个地方兵力的分析，希维拉的心悬了起来。他们毫无准备的踏入进来，错估了将要面对的问题究竟是何种难度，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搁以往他从不会惧怕任何一个威胁，但现在他有挂心的人，胆子一下就小了。

    “希弗你别忘了，我是最棒的血猎。”面对他的担心，艾尔莉塔将其揽入怀中，手指插在柔顺的红发中转着圈，“我知道他们的暗语，知道他们惯常的行动方式，我能伪装你，我能保护你。”

    艾尔莉塔的话并没有打消希维拉的担忧，他缩进她的怀中聆听有力的心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我不希望你与人类为敌，让他们知道你养了一只吸血鬼，换来的会是对你的追杀。”

    “嘿，我喜欢你说的养这个字。”艾尔莉塔低低的笑声变成胸腔的共鸣，虽令怀里的人有些恼怒，但不知为何反而让他更加安心。

    “我说正经的。”忧心的吸血鬼在血猎怀里唉声叹气。

    “我也很正经，我是魔女之子，拥有漫长的寿命与吸血鬼般的速度和力量，哪一点被他们知道都会遭到追杀，现在不过是再加一个你而已。”艾尔莉塔拍拍他的背，“不要害怕。”

    希维拉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要当吸血鬼猎人？”

    “……我想杀死转化了珂拉琪的吸血鬼。”她给出的理由简单有力。

    “找到了吗？”

    “没有，或许在她转化完成的前一刻就把那个吸血鬼杀了，她很强，翠绿的守护者，掌管生机的绿荫魔女不是叫着好听的。”

    希维拉这个当初活在象牙塔上的前人类只是把魔女的事迹当故事听，完全没听过有关称号的传言，可“她很强”出自艾尔莉塔之口让他愿意相信。

    “你继承了她的力量。”他很笃定。

    在希维拉看不到的角度，艾尔莉塔的目光阴沉下来，魔力在她眼中频频闪现：“是的。”她猛然抱紧希维拉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实质的浮木，“杀人对我来讲太容易了，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指导，一直担心哪天受到什么刺激会导致魔力暴走毁了一切。我寻求办法给自己设下绝不杀人的限制，只把能力用在非人生物上；即便加了这么多层限制，我还是尽可能只用人类的方式猎杀。希弗，这份力量没给我带来任何便利，只有无尽的害怕和担心。”

    希维拉静静地听完她的诉说，反客为主地拥住这个强大又脆弱的人：“不要太苛责自己，你已经很好了。”他学着对方逗趣的方式又加了一句，“幸好再早之前我哪次都没有惹急你，不然就要用在我身上了吧？”

    艾尔莉塔闭上眼轻笑：“身上多几个洞的事，你想的话现在也可以试试。”

    “这就不了。”希维拉也跟着笑了，拍拍她乱翘的头发，“早点洗漱休息吧，明早你还有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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